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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子和刀子 作者:何大草-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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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京生先是惊讶,然后满脸胀得通红。他捏紧了两个铅球一样大的拳头,绕过烧烤摊,走到了我的跟前。空气一下子紧张起来了,阿利靠着我,身子都在微微发抖,他的手还攥在我的手里,攥得全是汗水。就连卖烧烤的小贩都退出两步去,一脸的惶恐,却说不出话。是啊,没有一个人说话,陶陶站在我身后,我也不知道他脸上是什么表情。我一动不动,只是望着包京生河马般的大下巴,我说,妈的×!你来试试吧。
  没有人说话,好像沉默了很久,靠岸的游艇忽然屁响屁响地鸣了一声笛,懒洋洋破开污水,朝河的那边移过去……包京生的脸色慢慢暖和下来了,他说,爷们不跟娘们斗。大伙儿回去吧,赶紧赶紧。他跟个校长似地挥挥手,他说,阿利,赶紧赶紧,啊!阿利就哆哆嗦嗦掏出皮夹子,把烧烤的钱付了。包京生笑起来,又和蔼又慈祥,再挥挥手,一拨人就跟在他的屁股后边,磨磨蹭蹭进了那扇嵌了铁花的栅栏门。
  放学以后,我还在十三根泡桐树下等陶陶,但是我没有上他的捷安特。我说,陶陶,包京生为什么要收拾阿利,当着你的面收拾阿利?
  收拾,什么叫收拾,陶陶说,包京生开个玩笑罢了。
  我说,你开什么玩笑!我说,那是包京生打狗欺主,至少也是打草惊蛇,他要试试陶陶
  到底有好大的能耐,也试试高二·一班到底是水深水浅。那家伙是个狠将,他敢骑到你头上拉屎拉尿呢。
  陶陶低着头,沉默一小会,他说,他不会的。陶陶就像在宽慰我,也更像在宽慰他自己。他说,包京生跟我无怨无仇,为什么要骑到我头上呢?
  我笑起来,我说,陶陶,对我说实话,你怕他?
  陶陶说,哪个在怕他!我不跟他一般见识。
  我叹口气,我说,你在学着跟宋小豆一样说话了。好了好了,我累得很,我要回去睡觉了。
  公交车来了,我一步就跨了上去。车开出一段路,我回头望望望车站,陶陶还推着捷安特,立在十三根泡桐树下边。四月天湿渍渍的风吹进车窗,把我的眼睛、鼻子都吹酸了,吹红了。真的,四月的风就是这样,一小会的时间,一下子就把你吹得难过极了。

  第四章 深浅

  我们家住在东郊工业区的跃进坊。你以为坊就是作坊的坊吧,酱油作坊,豆芽作坊,或者是鞭炮作坊,哦,不是的不是的,这个坊不是那个坊。我们的坊是大跃进传下来的古老称呼了,一坊就是一处宿舍区。听说我们东郊共有三十六坊,或者是一百零八坊,谁弄得清楚呢。在灰蒙蒙的天空下, 干巴巴的红砖楼就像废弃的火车厢,乱七八糟地撂在荒地里。这儿是真的安静啊,安静得连红砖墙都长出了成片的蘑菇和青苔。从前,我妈妈说,从前这儿是热气腾腾的地方,成千上万穿蓝装的工人川流不息,厂房连着厂房,就像田坝连着田坝。我
  到今天也不晓得,为什么工厂的名字都跟密码一样如同天书,123信箱,456信箱,789信箱,隔着嵌花的栅栏,厂区的林荫大道长长地延伸,延伸到一个烟灰色的终点,多么气派和神秘。当然,那是从前了。现在不是这样,现在你到了东郊,还以为是到了月球呢,要多么荒凉就多么荒凉。先是烟囱不冒烟了,后来厂门上都吊了一把大铁锁。航车停了,电灯不亮了,机床生了锈,很多人下了岗,人气就散了。就算不是月球吧,东郊也荒凉得像蝗虫篦过的镇子,瓦檐口被雨水和风咬出了蜂窝,楼群见出了出土文物一样的破旧,就差没有人在上边钉个铜牌,标明这曾是哪位名人可怜的故居。名人和屋子都同样的可怜了,不过,屋前屋后还有银杏、梧桐、黄桷、皂荚、桑椹……还有没心没肺的芭蕉,依旧在春夏天里茂盛如旧,亭亭如盖,绿得让人心慌。坊里心野的家伙早就跑出去野了,上新疆淘金子,下海南炒地皮,留下那些趿着拖鞋、抱着茶碗的老头、妇女,在黄桷树下不分昼夜地搓着小麻将。
  小麻将不是什么军事术语,小麻将就是输赢只有几毛钱、几分钱的小麻将。输赢小,是因为挣得少。妈妈就说过,哪个不想打大麻将呢,一掷千金,多豪迈啊!可是你和他都下岗了,一个月就只有百把元,你就是把他的骨头熬干了,也就是百把元啊。你说这个麻将如何不小呢?!
  我们的家住在一楼,我的床头正好临窗,那些麻将桌就像摆在我的枕头上。好在搓麻将的人是很少说话的。麻将桌上所有的话都是废话,人人都是凭着肚子在盘算。麻将在桌布上转动的声音,就像陆战靴走在塑料跑道上,屁响屁响的,有时候他们和我心意相同,搓的人心头发紧,听的人就心烦得要吐。
  妈妈又跑边贸去了。她恐怕已经赚了几个小钱了吧。她临走时总要给我留下一大堆方便面,是那种120的康师傅面霸。她做过厂里的会计,计算什么事情都不糊涂,我也就能够根据方便面的数量,知道她要出门多少天。当然了,她还给我留下一摞钱。钱的多少,取决于她心情的好坏。她自己快乐,对女儿的负疚就多,给的钱也多;反过来,她难过,觉得别人都有负于她,她给我的钱就少。屋子里黑洞洞的,从窗外射进来的灯光,把屋子照得更黑了。我懒得开灯,就摸索着给方便面泡上开水。方便面发出一股很干脆、很温暖的香味,很接近把一把干葱烧糊的味道。我喜欢这种味道。喜欢那些在电影电视里大吃方便面的男人,吃得呼噜噜响,满头大汗,鼻子通红,就露出一股霸气来。我又想到了陶陶,陶陶是有霸气的,没有想到他的霸气碰上包京生,一下子就瘪了,跑气了,不见了。
  我是进高中时才认识陶陶的。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吃了一惊,我心里就是那么格登了一下,真的,我听到了胸膛里格登地一响,就像断了一根骨头一样。我对自己说,哇,怎么会是他呢?
  你问他是谁吗?其实我也不认识,我不晓得他是谁。天晓得他是谁?初三毕业后的暑假漫长得无边无际,在我的记忆里,天天都有雨水落下来,落在芭蕉肥大的叶子上,就像古代
  计时的水漏落在盘子里,无聊得让人揪心又揪肺。我翻出爸爸的望远镜,透过窗户朝外看。望远镜是爸爸买的处理军需品,只有一个镜头还管用,即便做一个玩具,我也嫌它丢我的面子。但是在那个百事无心的时候,望远镜还是给我带来了一点儿的惊喜。越过一片滴水的芭蕉叶,一条坑洼泥泞的水泥路,我看见路口黄色的公用电话亭。在灰蒙蒙的雨幕里,在干巴巴的红砖中,黄色就像油菜花那么惹眼又好看。当然,让我不厌其烦看出去的,并不是小小的电话亭,而是在正午之前匆匆走过望远镜里的一个男人,而电话亭就是他最好的背景。雨不过午,雨水在正午之前总是要歇上一会儿的,他把雨伞夹在腋下,两手抄在裤兜里,背微微地驼着,是那种有意做出来的驼,漫不经心,又从容不迫。他显得总是有心事,但这心事又显得恰到好处,增加了他的分量,却不能够把他压得垮下去。我从没有见过他,在产业工人大本营的东郊生活着这么一个人,也真的算奇迹。事实上,他只是生活在我的镜头里,我一旦把望远镜拿开,他立刻就消失了。我曾经想在正午前跑到电话亭去等他,就近看看他,可是我不敢。为什么不敢?怕自己脸红,也怕他让我失望……谁晓得呢?
  后来我撑着雨伞去查了电话亭的号码,这件事情,我现在唯一记得清楚的就是这个号码了,86744501,并不好记,可是我始终没有忘记。每天当他一点点走近电话亭的时候,我就往86744501拨电话。我听不见铃声,但是他能够听见,我希望有一天他会把话筒摘下来,我就说,喂,你好……然后,我不晓得该怎么说了……当然,并没有出现然后,因为他一直都是自顾自走自己的路。有一回他停下来,打量着话筒,犹豫不决,他甚至把手从裤兜里拿出来,朝着话筒伸过去。我在大约百米之外,一手举着独眼龙的望远镜,一手攥着话筒,我觉得自己心都要蹦出来了。就在那个片刻,铃声断了,我愣了一小会,赶紧重拨,8…6…7…4…4…5…0…1…!但是我抬起望远镜时,他已经不见了。雨水的季节过去了,我再也没有从镜头里见过他。因为有一天我把望远镜摔到了地上,也许是有意也许是无意,我再也没有见过那个男人了。
  我把这件事情给朱朱讲过,我说我很傻,是不是?朱朱婉尔一笑,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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