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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赵树根儿赵大爷和葛玉凤葛大娘,毕月熟悉啊。
毕月下了车翘脚一望,挺纳闷,居然没看到大山哥。
不是回来了?
这村口这么热闹,有点儿啥热闹事,半个屯子都能知道,他咋就没出来?
赵树根儿和葛玉凤,离老远就带小跑往村口急走,还是那副胖墩墩样子的葛玉凤扯着嗓门喊:
“哎呦,你们可下回来啦!咱们这个寸劲儿的,都没见着!”
毕月暗暗推了推毕成的胳膊,小声道:
“走啊?咱俩先回去吧,我都要冻成冰棍了,咱家这咋这么冷!再说你瞅他们那么个唠法,你说也不嫌弃冷,我瞅那样得持续半个点儿。”
毕成表情不变,仍旧微笑地对他初中同学挥手道:“我回去歇歇,歇过乏了去找你们。”随后才小声唏嘘道:
“姐,我这还有伤呢,咱爹娘可真是没正溜,不赶紧回家烧屋子去,让我躺凉炕啊?走,咱俩先溜。”
毕月不着痕迹就像是怕滑倒一般扶着毕成的胳膊,姐弟俩渐行渐远,还能听到身后有人用着特有的夸张语气夸赞道:
“你们算熬出头了。看看那俩孩子的大高个儿。哎呦,真是大学生不一样。”
原本长大高个儿跟基因无关,跟念不念大学有关,那姚明得是博士后。
毕月感慨万千,嘴边儿带笑道:
“唉,难怪连咱娘那过日子好手都撺掇开车回家。搞半天就为了听别人奉承几句。我还寻思呢,咱小叔那么爱讲效率的人,咋就能同意,真是心照不宣。”
毕成听完也跟着乐了:“姐,你这人就是嘴不好。啥事儿心里有数就得了,非得说出来,怪叫人尴尬的。”
“我又没情商感人质问小叔是要闹哪样,这不就跟你说说?”
毕成看到他家那快要塌窝的土坯房了,随口回道:
“人不都那样?在外面怎么厉害没用,只有在乡里乡亲面前,才总惦记着想证明点儿啥给人看看。咋折腾活着就是为个面子。其实一想没啥大用,可一辈子却放不下。”
毕月不置可否。
也是,这不是后世连邻居家姓啥都不知道的时代。
这是从村东头到村西头,甚至跟前儿几个屯子唠一唠你家谁谁谁,对方一拍大腿,哎呀妈呀,那是我三舅姥爷啊,瞅瞅,就是那种彼此都认识的时代。
爹、娘、小叔,那是跟这些人相当熟悉的了。
中国人的面子问题,要是在不认识人面前,还真就无所谓,丢磕碜都不怕,怕就怕在都熟。
毕月扶着毕晟到了家门口,挺意外,迎接他们的居然不是大锁头,而是烟筒冒烟。
推外屋门进去,热气扑鼻。
“大山哥?”姐弟俩异口同声。
赵大山打扮的可比在京都强多了。
新棉袄,深蓝色西裤,头发也剪的挺短,不像在京都那时候脑袋上扣棉帽子,只是手上拎着个烧火棒看起来有点儿不配套。
“嗯。回来啦?炕都烧暖和了,大锅里烧的是水,你们愿意洗,洗洗吧,解解乏。”
毕成瞟了眼毕月,毕月道:“我去饭店又去火车站找你的,咋没见着你人影?你关大门说走就走啊?不知道打个招呼?这家伙,我去火车站一顿挤也没看到你。”
赵大山眼睛盯泥砖:“咋的?有啥事儿啊?”
“没事儿,现包的饺子喊你家吃饭去,寻思送你上火车呢,你可倒好。我又装一饭盒去找你,也没找着。”
听毕月说完,赵大山心里更难受了。
“啊,我……行了,你们姐俩休息吧,赶明儿咱再唠,我出来忘锁大门了,先走了。”
出了毕家,赵大山心堵的厉害。
现在的情况,不是毕月乐不乐意把姓楚的踹了跟他,而是他不配,他不干净了。
毕月疑惑地指门口,问毕成:“他咋了?”
毕成掀开大锅盖,准备舀热水:“你整的呗。大山哥再上赶子吧,都被你拒绝了,还能老贴上来?不过,姐啊?”
毕月立眼睛:“少废话。你也要跟娘似的,想对我跟谁好不跟谁好插手啊?我看你要反天!”
进了屋的毕月,听到外屋的毕成自言自语道:
“看看大山哥。也不是说楚大哥不好,就是差点儿啥,差啥呢……姐,就比如给咱家烧炕吧,楚大哥指定想不到。他没住过咱家这样的房子。”
毕月深吸气,闭眼。这几天,她都要烦透了。
没一个人同意她和楚亦锋再处下去的,连毕成都叛变了。
可他们不知道,他们越是这样,她越替楚亦锋叫不平。
你说人家在外地训练呢,根本就不在家,就因为他妈他姐,俩招人膈应的,大清早领着看升旗就被遗忘了,曾经帮她和毕成的好,也被忘脑后了。
……
二十八白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
这一回了赵家屯,毕月坐在炕头,看着忙的团团转的刘雅芳,感叹:
真是到了她娘的主场了。
她娘一会儿跑仓房大缸里拿冻肉,一会儿站在房头跟胖婶儿扯着嗓门喊话,咋听喊话声咋都觉得可扬眉吐气了呢。
说的话更是可没营养了。
你家和几斤面啊,我家今儿个谁来啥的。
总之,无论干没干啥有意义的事儿,感觉她可闲了,她娘可忙了。
还有,哎呀妈呀,她不适应啊!
这过的是啥日子啊?
一天吃饭时间不定,来人就热酸菜炖肉,用大铝盆连酸菜带大骨棒的装上,谁来都支炕桌,花生米,血肠蒜酱,冻白菜蘸酱的,一顿饭一做一大锅,感觉天天吃剩菜似的,也没个小炒。
她爹她小叔更可怕。
一天两顿酒,顿顿酒无论来串门的人是谁,都派她和狗蛋儿跑腿去叫赵树根和三大爷作陪,大清早一人就能来二两。
满地烟头啊,满屋子大嗓门说话声啊。外面还天寒地冻,她姑家也离的远,感觉无处躲藏。
毕月真心佩服毕铁林,为啥就她看起来格格不入,别人都适应良好呢?
明明她小叔都不干农活很多年了,还能盘腿儿坐炕头跟人一唠半钟头,一作陪就是一小天儿。
更不方便的是,农村生活,她太不习惯了。
她二十九懒了懒,早上起来的晚了点儿,差点儿没被串门的人看到她懒被窝,被她娘瞪了好几眼。
其实那时候她歪头一看炕钟,刚过七点。
“大妮儿啊,去给你舅送馒头去?”
毕月被打扰的停止了怨念,拧眉冲厨房喊道:
“我不去!”
刘雅芳被她闺女连考虑都没考虑的拒绝,给气的不行。
上来那股子劲儿了,尤其还是因为她这头的亲弟弟,也不管葛玉凤还在厨房帮她忙活呢,瞅了眼喝的俩眼通红的毕铁林,边用围裙擦手,边推门进屋问毕月道:
“为啥不去?要不是你会开车,你当我乐意你去啊?瞅你那个样儿!
我告诉你,大妮儿,你今儿个必须得去,要不你就得跟我说明白到底是拥护(因为)啥!
你咋就能对你舅那么大意见?你不是说了吗?让我以理服人,你先让我服一个?”
刘雅芳不明白了,一边儿是叔叔,一边儿是亲舅舅的,咋到她闺女那差距就那么大呢?
二十来块钱的事儿,还记起来没头了呢!
那丰和不是没有吗?谁但得有钱,能伸手管人要?谁不会烟粉擦脸上?
毕月盘腿坐在炕头,真是三分长相七分打扮,现在这形象就是地道的村妮儿。
她披着她娘的破棉袄,面前摆着一个大盆,盆里装着冻梨冻柿子。用盆接着柿子水,咔嚓一下,咬了一大口,冻柿子上立马几个小牙印,柿子的涩味儿使得她皱鼻子瞪眼,等咽下去了才说话。
不如不说了,毕月一开口,差点儿没给刘雅芳气的翻白眼。
“娘,你别人且(客人)多多的找我茬哈。那膈应一个人还要啥理由啊?”
毕铁林被烟呛了一口,咳嗽声里都能听清楚笑音儿,怕他嫂子奔他来,赶紧闪身装作上厕所出了门。
“你?你这孩子?你!”
毕月斜睨刘雅芳,心话了,大过年的,你因为楚亦锋揍我也就揍了,还能因为你弟弟也给我几巴掌啊?
刘雅芳被气的够呛,就像是跟她闺女较劲儿似的:
“你不用跟我俩犟嘴。你不是不去吗?我多蒸几锅,都给你舅冻上,到时候让他多拿点儿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