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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厂长瞪了一眼过来，哼声道：“什么时代了？还给人戴帽子？咱们刚结束动乱，整整10年停滞不前，当然比不上外国人了。”
他气的是苏城插话。杜利军的级别与刘司长相当，虽然因为位置的关系，权力不同，但他在厂里也是一言九鼎的角色。对苏城则不同了，杜利军只看他的年龄就知道，这年轻人离地厅级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跳出来就搞中外偏见，这还了得。
刘秉刘司长则摆摆手，道：“偏听则暗，兼听则明。小卓，你继续说。”
“是。”小卓颔首道：“双驴头采油机的结构非常简单，估计成本仅有贵厂的80％，维护费用相当。另外有一个好处，是它与我们目前设备的互通性很好，有40％左右的零件能够通用，改造费用也很低。”
“尽说好的。”杜厂长的脸都涨红了，怒道：“我就不相信，它成本比我们自己做的抽油机低，效率还比我们自己做的抽油机高，要是真有这么厉害，胜利油田早干嘛去了？他们的机修厂干脆别做了，把我们石油机械厂破产算了。”
“老杜，别急嘛。”刘司长嘴上说着，动作却鼓励小卓继续说。
后者于是接着道：“双驴头抽油机的原理其实很简单。传统抽油机就是磕头机的形式，通过一上一下的运动，将油从几千米深处抽出来，送入管道。双驴头抽油机利用了一上一下的动作，同时完成两个井的抽取。清楚了它的设计思路就很容易理解，只要能够实现这种设计，大幅度的提升各项数值是必然的。”
“试验型的抽油机，已经做出来了？”津石总厂的技术处长忧伤的问。
“做出来了，提升50％的效率，节能60％就是实测数据。”
“数值太高了。”技术处长又有点不信。
“画个图就好理解了。”小卓却没有保护苏城的意识，直接点名道：“双驴头采油机的设计者就在这里，苏科，你来给大家解释一下。”
苏城毫不畏怯杜厂长杀人般的目光，将津石总厂原本用来罗列己方优势的黑板给拖了过来，刷刷的画上采油机的示意图，并在旁边列上驴头运动的轨迹公式。
几个技术专家凑上去，认真看了起来，越看表情越严肃。
……
第四十章 挡路
津石总厂的技术处长有着这个时代的可爱，他当场拿出纸笔在边上跟着算，一会儿惊叹：这样的结构，的确比外国人的先进。
杜利军脸黑如锅底，瞪着他的人，粗着声音道：“光是设计先进有什么用。产品可靠性呢？无故障工作时间有多久？能和国外的机器相比吗？”
他才不管胜利油田的采油机有多高的水平，他想要的是自己的新式采油机生产线。
技术处长情商低的可怕，再次代为回答道：“这样的结构，不会比传统抽油机复杂。产品可靠性和我们的4型差不多，比美国人的机型好维修多了。”
“两个驴头不就是复杂吗？我看你才是个驴头。”杜利军终于咆哮起来。
如果证明了胜利油田的采油机更优秀，石油部肯定不会允许他动用珍贵的外汇去购买落后产品的生产线。等于拿走了他看中的金母鸡。
在场诸人都觉得有些尴尬。
刘司长清清喉咙，笑道：“咱们今天先到这里吧，我们回去再研究一下。”
“刘司长，别啊，这不是才中午吗？吃过饭再走，好不好？”杜利军几乎是哀求了。
刘司长坚持了两次，未果，只好答应杜厂长的要求。毕竟，他也不能就此武断的拒绝津石总厂技术换代的要求。
席间，杜利军果然是各种讨好。先前打断刘司长说话的嚣张气焰，一去不复返了。
苏城暗自感慨。人这东西，果然是无欲则刚的，杜利军先前不需要刘秉说好话，他就谈笑自如。现在需要刘秉帮忙掩饰的时候，却变的阿谀奉承起来。
然而，直到刘司长结束考察，杜利军也没得到想要的承诺。
无奈之下，他只能虚弱的道：“哈利伯顿的技术很有升级潜力，我们有决心在两年内，彻底消化他们的技术，自主创新，争取三年后研发出新一代的抽油机技术。刘司长，我们津石总厂的数千名工人，就指望您了。”
“就算没有了抽油机，你们还有其他项目嘛。而且，新式抽油机有使用上的限制，你们还有机会。”刘司长轻轻的推开他。
“我们自己有赚到外汇，我们用自己的钱买生产线还不行吗？”
“我会向上面反应的。”刘司长并没有最终的决定权，他此行的主要工作就是倾听和思考，并向上级汇报。不过，杜利军的要求十有八九会被拒绝，作为特大型机械厂，他们手里能留一部分的人民币，美元却是根本不可能的。
坐在回去的车上，苏城不解的问：“这就完了？”
“当然没有。”刘司长哼了一声，道：“他们会向上面喊冤的。”
“那，会有什么结果？”
小卓代答道：“如果上面不支持他们，生产线的事就黄了，但这种可能性比较低。另外，直接支持购买也不太可能，现在很可能要进行一番比较，如果差距大，就将主要订单交给胜利油田，如果差距小，也许会照顾一下津石总厂的情绪。”
尽管是技术官员，小卓说话的时候，还是挺眼馋苏城的功绩。在这件事情上，苏城得到的好处本来就不少，孰料又正巧碰到石油部有意更新系统内的大量老旧抽油机——所谓填补国家空白，达到发达国家水平，既是宣传上的口径，亦有实际上的意义。苏城以前得到的都是宣传口径上的好处，现在却因为津石总厂的事，一下子产生了实际效果。
光是给石油部节省外汇就已经不简单了，要是因此给胜利油田抢来订单，那就更难得了。
刘司长则略有担心，提醒道：“小苏，你可是把杜利军给得罪惨了，津石总厂要是能把这些采油机揽下来一半，就有机会升到副省级。”
挡人官路是大事。
小卓微微低下头。刘司长说的太直白，让他都以为自己是透明人了。
苏城嗤之以鼻，道：“要是可以的话，我还想把油田的抽油机运过来，就在津石总厂进行测试。让他们输的心服口服。”
“年轻人锋芒太露不好。”刘司长摆摆手，却道：“在北石化测试吧，离部委领导近一点，你也好混个脸熟。”
苏城哑然。
回到石油宾馆，他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林书记。胜利油田有自己的车皮和专线铁路，别人要运送抽油机这样的大件得好些天，油田总部却只需要几个小时就能装车出发。
第三天，双驴头采油机就送到了北石化。
这一次，除了刘司长和杜厂长出现之外，石油部的马部长、外方的法瑞尔也出现在现场。外贸部、外交部亦有人出面。
所有人都盯着造型古怪的双驴头采油机，听着它轰隆隆的叫声，等待着三人测试小组的最终报告。
……
第四十一章 黑脸的羊们
领导们坐在玻璃窗后，手边放着抽油机的简单介绍，和两种抽油机的详细说明。
在玻璃窗右侧的白墙上，贴着一张大大的表格，从上往下，分别是大庆机械厂，长庆石化机厂，津石总厂、哈利伯顿公司的四种不同抽油机的性能指标，最下面的第五排，用红色字体写着“胜利油田双驴头抽油机”，但后面的性能数据是空着的。
为了让领导们也看得懂，除了具体数字之外，最直观的百分比是直接列在数字旁边的括号里的，且以大庆油田的1型采油机为比较蓝本。
在前四者的比较，哈利伯顿提供的BV051型抽油机全面胜出，在节能方面尤其突出，几乎只有1型的35％，令不知情的专家惊呼不已。
苏城站在窗户的最右侧，随意的扫了一眼哈利伯顿方面的代表法瑞尔，这是个高大帅气的金发男子，在美国大约很受欢迎。他此刻紧紧的拧着眉，眼睛盯着双驴头的造型，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样，见到东西就傻眼了吧。”苏城暗自得意。
双驴头的效率勿庸置疑，用一根游梁在一次起落时间里完成两次抽油，稍微有点头脑的人都知道，这肯定比常规型抽油机快。哈利伯顿即使安装双倍载荷的电机，也不一定能超过双驴头的效率，何况油田傻大黑粗的电击并不逊色……
现在的比试，完全是给领导们看的。
就是杜利军那么狂傲的人，现在也一声不吭。只是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来自胜利油田的甘传贵高兴的手舞足蹈，指望得一个大大的彩头。
时间在聊天拍马中度过。
当低级别官员们口舌干燥的时候，抽油机的咣当声也趋于结束。
大家都闭上了嘴，看测试研究员将各种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