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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长秘书前传-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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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元松一进门就抱歉地说:“达仁、东海,对不起,我来晚了。”

陈东海开玩笑地说:“欢迎孟市长光临。”

孟元松对“孟市长”的称呼还有些发窘,自些不好意思地嗔道:“东海,你拿我开心!”

陈东海和朱达仁相视大笑。孟元松中等身材,略有些消瘦,但两只眼睛炯炯有神。

众人入座后,我让小姐上菜。由于花落落事先都安排好了,菜很快就上齐了。由于花落落对《红楼梦》情有独钟,小观园酒店最拿手的菜就是红楼宴,上的竟是贾府冷菜、荣府大菜、怡红细点。

“这小观园的菜,真可谓是撩动一席香艳,咱们喝什么酒?”陈东海垂涎地问。

“听的是琴弦中流淌的红楼名曲《葬花吟》,看的是古秀女子的裳影婆娑,尝的是亦幻亦真的佳肴美点,当然要品花雕黄酒啦!”我兴致勃勃地说。

“好,就喝花雕黄酒,看着这道茄鲞,难免不有一番怀想,我们不妨跟着这些佳肴,回味回味《红楼梦》里的一些情节。”孟元松情趣盎然地说。

“孟市长,”朱达仁升着玩笑说,“你先别回味什么情节,就说说‘茄鲞’的‘鲞’是什么意思吧‘”

“达仁,你还真把我难为住了。”孟元松面露窘色地说。

“鲞,实际上是剖开晾干的鱼,”我打圆场地说,“‘茄鲞’这道菜出自《红楼梦》第四十一回,凤姐奉贾母之命,夹了些茄鲞给刘姥姥吃,刘姥姥吃了说:‘别哄我,茄子跑出这味儿来,我们也不用种粮食了,只种茄子了。’其实这道菜的做法,《红楼梦》中有很详细的介绍,凤姐向刘姥姥讲解说:‘把才摘下来的茄子把皮剥了,只要净肉,切成碎丁子,用鸡油炸了,再用鸡脯子肉并香菌、新笋、蘑菇、五香豆腐干、各色干果子,俱切成丁子,拿鸡汤煨干,将香油一收,外加糟油一拌,盛在瓷罐子里封严了,要吃时拿出来,用炒的鸡瓜一拌,就是。’”

“雷默的文学功底在大学时就初露锋芒了,雷默,我看你从政是屈才了,应该当作家。”孟元松略带醋意地说。

“元松,当作家怕是要天天喝西北风了。”我自嘲地说。

“不过,这道老蚌怀玉珠倒是曹雪芹的拿手好菜,每逢宾客临门,曹雪芹必亲自下厨,以款待友人。据说当年曹雪芹做这道菜时,是用鲑鱼做原料,现在小观园酒店改用甲鱼,味道一定更加鲜美了。”孟元松话里明显有为自己找面子的意思。

我对孟元松这次挂职锻炼,心里既感激,又羡慕,骨子里还有些嫉妒,感激是因为他将组织上要派一批处级干部下去锻炼的消息提前告诉了我,我借机打发走了韩寿生,羡慕和嫉妒是因为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像孟元松一样展翅高飞。我怕众人看出我的想法,连忙举杯说:“元松,常言说得好,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你也是一方父母官了,临行前我想借唐代‘臣轨’中的几句话与你共勉:‘清净无为,则天与之时;恭廉守节,则地与之财。君子虽富贵,不以养伤身;虽贫贱,不以利毁廉。智者不为非其利,廉者不求非其有。行廉以全其真,守清以保其身。富财不如义多,高位不如德尊。’”

孟元松为我送的几句话而感佩,一饮而尽,然后放下手中酒杯说:“雷默,你对我的希望太高了。其实在官场上像李书记那样的人又有几人?在卡夫卡的《变形记》中,主人公格里高尔·萨姆沙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甲虫,他只有一个挂念,如何在这个新形态下,准时赶到办公室上班,在他的脑子里,只有他的工作已经使他习惯了的服从和规矩:他是一个职员。我在市委干了十年了,一直生活在一个服从、机械和抽象的世界中,我觉得市委大院里的人唯一经历的就是从一个办公室到另一个办公室,我时常想,仅仅在官场上混饭吃的人是职员吗?”

“元松说得有道理啊,”朱达仁颇有同感地说,“其实,在权力备受崇拜时,社会只是一个庞大的行政机构,由于所有的工作都被国家化了,所以,所有职业的人都成了职员。一个工人不再是工人、一个法官不再是法官、一个商人不再是商人,他们都成了职员。要不邓小平怎么说,制度更带有根本性、全局性、稳定性和长期性呢!”

“照你们这么说,我们天天进进出出的办公室,岂不都成了未知的迷宫?”陈东海一边点烟一边说。

孟元松也随手点了一支烟,卖关子地问:“你们谁知道我国的本土宗教是什么?”

“当然是道教了。”我脱口说。

“不对,”孟元松深刻地说,“在权力被真理化的任何地方,权力自然而然地生出它自身的神学,在权力像上帝一样神圣的任何地方,权力就引起人们对它的宗教情感,因此在国人心目中,权力崇拜已经部分成了最本土、最神圣的宗教,儒释道早就成了权力宗教的附属品,可以说,改革开放产生的很多问题,都是由于对官本位的顶礼膜拜造成的。”

我听了孟元松的观点,心中暗自惊诧,想不到孟元松看问题像李绍光一样犀利,只是少了些李书记身上的理想主义激情,我不甘示弱地说:“元松,我记得你刚到市委时,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是‘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不知道你戴上副市长的乌纱帽后,这妙手还写不写文章?”

“雷默,不瞒你说,这些年写材料写得够够的了,我也该享受享受秘书服务的滋味了。”孟元松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怎么,市委副书记的秘书也写材料?”陈东海略感意外地问。

孟元松无奈地摇了摇头,“当上秘书后写材料少了,以前,在综合处几乎天天熬夜写材料。有一次,我们处写一个向省里汇报全市社会保障工作的材料,因为话题敏感,反复修改,已经六易其稿。在秘书长那儿还是过不了关,处里的同志眼睛都熬红了,后来我们处长说,干脆把第一稿再拿去让秘书长去审,结果,秘书长说,这回改得还差不多,比头几稿强多了,就这么定吧。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呀!”

“善于理解领导意图是仕途畅通的关键,”我接过话茬儿说,“许多人不是把工夫下在老百姓怎么想上,而是研究领导怎么想,我们的工作之所以缺乏创造性,就是因为我们的工作仅仅满足于对领导意图的理解上,并且,我们的理解丝毫不敢超出领导意图所限定的范围。”

“雷默,”朱达仁亲自把盏,一边为大家斟满花雕酒一边说,“你和元松干的活儿,就是为领导做嫁衣,这活儿可不好干,嫁衣合体了行,不合体了,还要承担衣不合体的过错。不说这个话题了。元松,就要离开东州了,古人说,‘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咱们还是敬元松一杯吧。来,干。”

大家响应,无不一饮而尽。

痛饮之后,我感慨地说:“其实,西出阳关有没有酒,酒有的是,但是没有故人,没有朋友,酒还有什么意义?”

朱达仁附和道:“有道理。”

“元松,”我真诚地说,“到了基层,人生地不熟的,难得糊涂不如难得沉默呀!常言说得好,沉默是金啊,没有说糊涂是金的。难得沉默,虽然带有中庸的味道,可以做到不偏,也可以做到不倚,但是这恰恰是最不糊涂的做法了。中国人的事必须默默地做,大声疾呼便会引来大是大非。中国人在小是小非上是耐不住寂寞的,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却要讲个难得糊涂。”

“雷默,你的话我记住了,我想用李书记为我写的一幅字与大家共勉。”孟元松似乎被我的真诚所感动,他若有所思地说。

“什么字?”陈东海好奇地问。

“吏不畏吾严而畏吾廉,民不服吾能而服吾公。”孟元松语气庄重地说,“李书记还告诫我,人生短暂,切不可把名利看得太重,更不能贪婪越轨。纵有金山银海,任谁也带不走,人人都是时间的过客,既为官者,切不可沉湎私欲,只有克已奉公,才能超凡尘寰,青史留名,为后人景仰。”

“李书记说得好啊,”我动情地说,“元松,你临行前,我为你唱一首《驼铃》吧。小姐,把音响打开。”

悠扬的音乐响起来,我深沉地唱道:

送战友,踏征程,

默默无语两眼泪

耳边响起驼铃声……

大家被我的歌声所感染,情不自禁地一起唱了起来。

孟元松眼睛湿润了。

大家刚唱完,花落落带着百合花的馨香推门进来了,她穿着一件淡雅的真丝上衣,牛仔裤,平底羊皮鞋,目光大胆又清纯,还带了那么一点温柔。

“对不起,各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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