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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照青衫冷-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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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门时晏青衫还没起身,裹着床被睡在桌脚,梦里也微微蹙眉。
还是这般倔强,还是如何也不肯沾床。
萧骋摇头,在他身侧席地坐了,拿手指抚开他眉头,一下又一下。
依稀里那眉头开了又皱,大约抚到两百下时萧骋支不住困意,在原地里学起了鸡啄米。

醒来时人已在床上,鞋袜脱了盖着锦被,床下晏青衫正跪地候他醒来。
“圣上。”一地宫人俯首,齐声称颂他全新名号。
不知为什么,他只觉得这声音里缺乏热力透着疏离。
“都起来吧。”他扬手。
宫人瞬时退了个干净,地上晏青衫想要起身,奈何关节僵硬动弹不得,只好将手紧吊住了床闱,握到手指煞白青筋尽露。
萧骋伸手握住他肘,一把将他托了起身,也顺势将他拽了跌坐床沿。
两人脸颊顿时贴近,可以清楚听闻彼此心跳和呼吸,缓缓的萧骋掌心中涌起一股热力,隔着层衣衫燃烧撩动晏青衫身体。
“青衫。”萧骋哑唤,呼吸急迫意乱情迷。
那欲念吞吐之间他将手探入了对面衣衫,顺着背脊一路下滑,似一脉沿途燃烧的火焰。
然而火焰下的身躯却是冰凉的,冰凉的还有他耳侧晏青衫那双眼眸。
不外如此。
那冷寂眼色里仿佛盛着这声叹息。
不外如此,恩客恶客,到头来不外如此。
这叹息他当然不曾发了出口,可背上那只游走的手却渐渐冷却了,渐渐的放缓了步伐。
“痛不痛?”那手指划过他背上最深最长一道伤痕,正幽幽问他。
伤痕由左肩贯穿而下,一直蔓延到腰间,有约莫半指之深。
记得这是由枚不曾开刃的长剑贯力劈成,几乎将他脊骨劈断,理由是他如此倔强,承欢时不肯张开双目看客人一眼。
“不痛了,早不痛了。”他吸口气,努力抑制语声中的颤抖。
“所以你恨他是吧?”萧凛将他衣衫系好:“恨到要他死。”

“是。”晏青衫回应,将身退后就地长跪:“是青衫差人在萧凛茶饭里落了毒,还请圣上发落处置。”
言语间如此冰冷,就如同他身上衫子那亘古不变的凝冻青色,于生于死于一切都不再挂记。
“处置你?”萧骋扬眉苦笑:“我如何处置你青衫?我不过是你手里任你把玩一枚棋子。”
“圣上。”晏青衫垂首,那脸颊终于是流过一抹愧色。
“起来吧。”萧骋抬手:“我相信你,相信你于我也有些许真心。”
“是。”晏青衫起身,颇是挣扎费力。
然后两人就在原地对持,拿热切爱意和不灭冷寂。
最终萧骋落下阵来,一握他肩转身别去。

只不过盏茶功夫乾靖宫便迎来圣旨,由内侍总管握着,道是晏青衫不必跪地接旨。
而那圣旨上所说的也是这句。
――自即日后,晏青衫特立礼法之外,包括圣上在内,再不需向任何人屈膝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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旨意本只是道宫内密旨,可不消数日便传得朝野上下人尽皆知,一时满朝哗然。
举天之下,幽幽众口。
是非流传的久了,也就慢慢失却了原来颜色。
赤国人开始传言说是皇宫里住着只妖媚,原先专做那后庭之事是个婊子,现下更是极尽谄媚,将好端端的一个圣主迷的失了本性。
妖媚自是人人都恨的,于是晏青衫俨然出现在每个孩子惊恐的夜里。
“嫌弃读书辛苦?”做父母总是指着孩子额角:“那好,以后你便穿上青衫,抢娼妓饭碗便是。”
这般流年似水,数月后更是发展到举国谈青衫色变,赤橙黄绿蓝紫,自此满巷无青衣。


“赤橙黄绿蓝紫,自此满巷无青衣。”
进到乾靖宫时萧骋只听见这句,来来往往这句,被晏青衫无悲无喜念了来,用戏里长音。
“青衫。”他在原地唤他,酸涩满胸:“不过是些市井俚语,你又何苦在意呢。”
灯影里晏青衫起身,步伐趔趄的前来,已是喝的半醉了。
“圣上。”他在原地躬身,瓷白色脸颊上一抹醉后的酡红,算是通身上下唯一的暖色。
宫内不曾燃有火盆,萧骋也就在片冰凉里望他,一言不发。
“青衫。”许久许久后他才发话:“三天后便是吉日。”
“嗯。”那端晏青衫应。

应完后他就沉默,只听见萧骋语声一句低似一句。
“吉日里我要大婚。”
“我可以没有女人,但赤国不能无后。”
“我娶的是兵马元帅齐宣之女,据说姿色平常。”
“我也三十了,却还不曾有子肆女人,也难怪外头风言四起的。”
……
一句后还有一句,诸多借口只因抹不平心内愧疚。
最终他停了口,因为彼端晏青衫前来,在他跟前立定,那眸里神色平定,没有半点怨忖。
“圣上。”他道,带微微醉意:“本该如此,早该如此,您又何必来的这一通说辞。所谓是受恩深,福薄浅。青衫当不起圣上这番厚意,不敢亦不配。”
一席话凉透肺腑,虽然平淡,却叫萧骋无限伤怀。
“不敢亦不配。”他咀嚼这话里绝望,咀嚼到那绝望的因由,那一日不曾离去的旧日伤创,不由的心间又是隐隐疼了,上前一步握住了晏青衫左手。
手冰凉,握了许久也不见温热,最终晏青衫将手缓缓抽了,一分分一寸寸抽却。
“圣上。”他低语:“后既是妻,是圣上最要紧,会和圣上长伴一生甘苦与共的人。望圣上来日里好好待她,莫再要叫青衫受人诟骂。”
说完这句他就不胜酒力,迎面吐了萧骋满怀,脚步也顿时虚浮,一个趔趄后被萧骋乘势扶住。
“醉了。”他自嘲,歪歪斜斜寻着铺盖,倒头片刻就入了梦。
萧骋一路扶携着他,他也一路劝萧骋早早去准备大婚事宜,可等到入了梦睡的沉了,左手却还牢牢拽着萧骋衣袖。
“不过是你爱我。”梦中他喃喃自语:“这世上我最后的凭靠,不过是你爱我。”
话里悲凉无限,萧骋也顾不得身上污浊,在原地足足呆坐半宿。
――“后既是妻,是圣上最要紧,会和圣上长伴一生甘苦与共的人。”
最后他默念这句,三五遍后终于起身。
“放心。”他弯腰将晏青衫眉头抚平,在他耳侧低语:“我最要紧的,会长伴一生甘苦与共的人,只会是你,也只能是你。这位子我留于你,纵不能给,我也留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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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大婚如期举行,不过齐宣之女齐楣不曾如愿被封为后,最终得名淑贵妃,享东宫俸禄,为后宫之首。
淑贵妃为后宫之首,言下之意就是后位空悬了。
虽然萧骋不曾明言,但通晓宫内事务的朝臣们也能隐约猜得七分。
这位子,是留于晏青衫的。
虽然碍于礼法,萧骋不能给予他名讳,但他分明是要晏青衫和朝臣知晓,谁才是他心中最重那人。
这一石顿时激起千层浪,朝野内外自是流言更甚,那齐宣大元帅更是觉得受了奇耻大辱,下朝后三番五次扬言要灭了晏青衫这个祸国殃民的妖孽。

然而这些窗外纷扰却仿似和乾靖宫毫不相干,晏青衫还是晏青衫,神色冷淡平静如水,任什么也不能激起他心一点波澜。
静王至此方才领略到了那袭青衫下深不见底的城府内涵,三月天里立在乾靖宫发了一身冷汗,好半晌才发声道明来意。
“不日就是公子生辰,我特地差人寻了关外良药,据说大补元气,还请公子笑纳。”
他拢住衣袖,面上笑意拳拳,虽然那笑容僵持太久难免尴尬。
晏青衫这会正立在案前写字,闻言也不曾回身,只淡淡道了声多谢。
静王也自觉尴尬,于是凑前看了那宣纸上诗句,止不住又是一通叫好。
“好字呢。”他搓着手:“俊秀里暗藏遒劲,心胸里没点丘壑的人断写不出这等好字来。”
“是吗?”晏青衫仍不抬头,额角因为左手使力微微发汗:“静王倒是懂行,那您觉得萧凛死前在地上写的那个‘晏’字如何呢?”
这话一出静王顿时闭嘴,双目圆睁一脸迷茫形状。
“静王做事素来滴水不漏,若不是有心透密,那萧凛又如何确定授意杀他的人是我呢?”晏青衫搁笔,那眼波平静却犀利,缓缓刺进人心去。
“公子多心了。”静王神色不改,在原地顿首。
“是啊。”晏青衫接他话头:“我是多心,前日里有人在各处酒肆茶馆绘声绘色描绘青衫是如何魅惑圣主,那说辞太过整齐划一,我总猜想这后头是有人差使,成心要借众人之口断圣上爱念。”
“是吗?”静王挑眉,那神态义愤非常:“还有这等事?待我查着了是谁有意坏公子名节,梁某第一个先不放过他。”
“那倒不必。”晏青衫上前,咫尺外看他:“有些事心下明了便罢,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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