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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皮论语-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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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他还盼着能早日离开,但狱中囚犯太多,他连审讯都等不来。牢狱苦闷,他日夜渴见妻子、女儿和卫真,但狱中为防串谋,不许亲友探看。他只好以庄子那句“知其无可奈何而安之若命”来释怀,又以孔子被拘于匡、困于陈蔡,却安仁乐道、弦歌不辍来自励。尽量不再自寻烦恼,安心等候,过了一阵,竟渐渐忘了时日,甚至忘了自己身在囹圄。

一日清晨,甬道墙上小窗洞外,霞光金亮、斜射进囚室。

狱吏又送来水,司马迁最后一个喝,桶里水剩得不多,他便托起木桶,直接往嘴里灌。他背对着小窗,霞光正巧照在木桶中,他猛然看到水中映出一张面孔:脸色惨白,眼窝深陷,颧骨高耸,须发蓬散,沾着几根干草,尤其那眼神,像是穷巷中常被殴打的野狗的目光,呆滞中闪过惊怯。

司马迁先是一惊,继而惨然呆住,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幽魂野鬼一般,与囚室中其他囚犯毫无二致。

他慢慢放下桶,木然站着,眼中不由自主流下泪来。

十岁起,他就开始诵习古文,遍读诸子群经;二十岁,随父进京,跟随名儒孔安国、董仲舒学史;之后遍游天下,南涉江淮沅湘,踏访禹穴古迹,北至淮泗齐鲁,观习孔子遗风;三十五岁,任郎中一职,奉使西征巴蜀昆明;三十八岁,继任太史令,博览宫中秘藏书卷。继承父志、豪情满怀,要撰写数千年史记,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现在却身陷牢狱,形容枯槁、面无人色,每日只为一饭一饮而拼抢。'参见《史记·太史公自序》、《汉书·司马迁传》。'

他不知道何时能出狱,妻子一介女流,连来狱中探视都不许。亲族中,只有女婿杨敞任个小官职,而且素来胆小怕事,根本不能指望。至于朋友,只有任安能倾力相救,但他远赴蜀地,恐怕还不知道自己遇难。田仁虽然已经回到长安,天子面前也说得上话,但至今不曾露面,想是怕惹祸上身。其他人本来就交接不多,更何况这次是当面触怒天子,人人避之不及,怎么会有人肯替他分辨?

司马迁虽然一向疏于交游,但从未如此孤立无援,像是被举世遗弃了一般,心中一片荒寒悲冷。

眼下,他只能盼李陵能早日逃回来,这样他便可脱罪。然而李陵会回来吗?何时才能回来?若他十年不回,我便要在这牢狱中苦捱十年?而且,天子之怒并不纯然为李陵,定然不会全然无罪,总要加些罪名。

他越想心越乱,在囚室里走来走去,脚上镣铐不停拖响。

“做什么?!”狱吏闻声赶过来,手里握着木锤,隔着木栏向他捣过来。

司马迁胸口被捣中,一阵痛楚,却不闪不避,怒目问道:“何时审讯我?”

“想被审?好,我就来审审你!”狱吏取钥匙开了锁,一把推开门,两步跨进来,挥起木锤就打。

司马迁重重挨了几下,怒气顿时无影无踪,忙蹲下来抱着头,咬牙捱着。那狱吏狠狠敲打了十几锤,又一脚把司马迁踢翻,才骂着离开。

司马迁躺在地上,遍体疼痛,心中气闷,喉咙中发出梗涩之声,又像哭,又像笑。

良久,平静下来后,他才告诫自己:以后再不可这样,你得留着命,你的史记才写了一半。你若这样死掉,连条野狗都不如。

他渐渐振作起来,这囚室中没人说话,很是安静,时间又多,虽然没有笔墨,却可以打腹稿。于是他便一篇篇在心里细细酝酿,一遍遍默诵,死死记牢。

这样,他又浑然忘记了时日和处境。

第三十一章 生如草芥

樊仲子果然请了庸生来。

硃安世和驩儿躲在暗室下面,听上面樊仲子恭恭敬敬请庸生入座。郭公仲口不善言,只说了个“请”字。

“不知两位请我来有何贵干?”一个枯涩但刚劲的声音,自然是庸生。

樊仲子陪笑道:“先请庸先生饮几杯酒,我们再慢慢说话。”

庸生道:“饮酒有道,举杯守礼,或敬宾客之尊,或序乡人之德,我一不尊贵,二无宿德,这酒岂能胡乱喝得?”

硃安世听了,不由得皱起眉,他最怕这些迂腐酸语,若在平日听到,恐怕会一拳杵过去。

樊仲子却依然和气赔笑:“先生学问精深,在我们眼里,先生比那些王侯公卿更加尊贵。我们都是粗人,不敢拜先生为师,但有些学问上的事,要向先生讨教,理该先敬先生一杯。”

庸生却道:“宾主行酒礼,岂有女子在座?孔子曰:教之乡饮酒之礼,而孝悌之行立矣。你们果然粗莽不知礼仪。”

樊仲子忙道:“先生教训的是,这是我家一个远亲表妹,向来缺少训导,所以才要向先生请教——你还不快退下!”

硃安世顿时笑起来,正在想韩嬉会气恼得怎样,却听韩嬉笑道:“哎呀,先生呐,小女子生在穷乡僻壤,投奔这里之前,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穿过,哪里知道这些礼数?小女子这就退下,还望先生以后多多教导。”

随后,一阵细碎脚步声,韩嬉去了侧室。

庸生气呼呼道:“毫无礼法,粗陋不堪,这酒你拿开,我不能饮!”

樊仲子仍小心恭敬:“酒不喝,那先生请吃些菜?”

庸生道:“非礼之禄,如何能受?”

樊仲子道:“我听一个故友说,当年人们向孔子拜师,至少要送上一束干肉,我们要向先生求教,这菜肴就当敬献的薄礼吧。”

庸生道:“如此说来,倒也不违礼仪,那我就不客气了。”

随即,一阵稀里呼噜咀嚼、砸吧、吞咽声,想来那庸生许久没有沾过荤腥,吃得忘了他的礼仪。

许久才听庸生咂着嘴道:“好了,既收了你们的束修,有什么问题请问吧。”

樊仲子问道:“请问先生《论语》是什么书?”

庸生道:“《论语》乃圣人之言、群经之首,是孔子教授弟子、应对时人之语。后世弟子欲知夫子仁义之道,必要先读《论语》。”

“天子设立五经博士,《论语》是五经之一吗?”

“非也,五经者,《易经》、《书经》、《诗经》、《礼经》、《春秋》。”

“既然《论语》是孔夫子圣言,如此重要,为什么不立博士?”

“天有五行,人学五经,此乃天人相应之义。”

“《论语》就不合于天了?”

“胡说!五行之外更有阴阳,五经之外,还有《论语》、《孝经》。”

“书还要分阴阳?”

“世间万物莫不分阴阳,何况是圣贤之书?五行归于阴阳,五经总于《论》《孝》。《论语》是尊圣之言,属阳;《孝经》乃敬祖之行,属阴。言行相承、阴阳相合,体天之道、察地之义。春以知仁、秋以见义。地承天,子孝父,星拱月,臣忠君……”

庸生滔滔不绝讲起来,起初,硃安世还能勉强听懂,后来便如陷进泥沼,听得头昏脑胀、烦懑不堪。樊仲子在上面也半晌不出声,恐怕也是一样。

幸而郭仲子性急,忽然打断道:“孔壁!”

庸生终于停住嘴,问道:“什么?”

樊仲子忙道:“先生讲得太好了!只是我们蠢笨,怕一时领会不了这么多。眼下,我们有一件事向先生请教——”

“何事?”

“古文《论语》是怎么一回事?”

庸生声音陡变,十分诧异:“此事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樊仲子笑道:“有天在路上,我听两个儒生在争论什么古文《论语》、今天的《论语》,我也听不懂,只是觉得纳闷,一本《论语》还要分这么多?”

“非‘今天的《论语》’,乃‘今文《论语》’。秦灭六国之前,各国文字不一,秦以后才统一为小篆,到我汉朝,隶书盛行,称为‘今文’,古文乃是秦以前文字。”

“这么说古文《论语》是秦以前的?”

“正是,秦焚烧典籍,又禁民藏书。百年之间,古文书籍丧失殆尽。经典多是口耳相传,用隶书抄写,故而称为‘今文经’,由于年隔久远,加之各家自传,到了今世,一本经便有诸多版本。方才所言今文《论语》便有齐《论语》和鲁《论语》之分,我所学的是齐《论语》'据《论语注疏·解经序》(魏·何晏注,宋·邢昺疏):胶东庸生传齐《论语》,‘安昌侯张禹受《鲁论》于夏侯建,又从庸生、王吉受《齐论》,择善而从,号曰《张侯论》,最后而行於汉世。’'。”

“先生没有读过古文《论语》?”

“古文《论语》本已失传,后来在孔子旧宅墙壁之中掘出一部,孔安国将之献入宫中,秘藏至今,未能流传。我来长安,本意正是想学古文《论语》,可惜未能得见。”

樊仲子道:“原来宫中也有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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