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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弃吧。
‘别再寻找了。今后所有的魔法使,都不要再出来修行了,那种法术,就让它失传吧。
‘如果说人类都有爱的话,我们是战胜不了这种亘古之力的,因此,除了使我们的灵魂碎裂之外,这种修行没有任何意义。
‘我想,我们永远都无法在保有记忆的情况下修得这种秘术,寻找它的旅程,只会让我们失去自我的一部分,此外剩下的便如同一无所获。
‘不要再修行。不要爱,也不要忘却。
‘不要将自己的灵魂分割成碎片,那样不会让我们忘记疼痛;那种遗忘,并非真正的消除。
‘Eliminate is not inexistence。’
“清晨雨停之前,他已经离开了山洞。那之后,我从未再听说过任何关于他的消息,不止他,其他的魔法使,也没有遇见过一人。
“所以,这样的线索对你有没有用,我是一无所知,你觉得呢?”
那伽长久的叙述,没有换来男子的只言片语,他只是紧抿着唇、苍白着脸,痛苦地以手抵着额头,通宵达旦。
(“那伽。”)
“嗯?”
吃着湖水洗净的野果,那伽低声应道。
(“不管那个魔法使没关系吗?”)
抬眼朝二十米开外地地方望了一眼,男子仍然维持着十数个小时前的姿势,睁着眼,一脸苦思的表情,还不时用手杖击着自己的头,让全身笼罩在一片红光中。
完全没想过要管的,那伽继续咬着野果。
(“那伽,你真的认为那些话和忘却术有关吗?”)
“……”一贯的沉默,是那伽不想解释的证明。
(“你昨天对他说的话中,真的、真的有线索吗?”)洛斯艾尔仍然不依不饶地问着。
似乎失去了吃东西的兴致,那伽在湖水中洗净了双手,站起身来,径直看着男子的身边。
躺着的少年,仍未醒来。
(“明明是死去的人了……他再怎么想破头也没用吧,那伽?”)
“也许……”
话音未落,却被主人强自收声。
因为,不远处的男子突然也抬起头看向了那伽,让动作太急太猛,让那伽一时连眼神都来不及转开。
对视半晌。
男子突然笑了,带着疲惫,却也隐含喜悦,“聊一会儿好吗?”
点点头,那伽走到男子身边坐下。
“你……现在仍是吟游诗人?”男子望着波澜微荡的湖面问道。
“嗯。”那伽点头道。
“吟游诗人,”男子脸上有欣慰的表情一闪而逝,“听说,吟游诗人会把别人的故事一直传唱下去,是吗?”
“……嗯。”
“那么,请答应我一件事好么?”
“请说。”
“代替我,记忆一段时光。”
(“笨蛋,记忆要怎么代替啊?”)
“怎样的时光?”那伽只是问道。
“如果可以,我希望永远停留的时光,”红衣男子的脸上露出深深的笑意,“即使我再不能保留那段记忆,也不希望它就此从世上消失的时光。”
那伽无声地点了点头。
“我想,我已经明白怎样施行忘却术了。”手抚过身旁青年有些散乱的发丝,男子平静地说道。
(“呃……这个人说话是不是有点不着边际,那伽?”)
“嘘。”那伽几不可闻地制止了洛斯艾尔在自己耳边制造的声响。
“老师说,我们不能爱,我明白。
“魔法使是不可爱人的,一开始,并不是因为我们没有爱人之心,只是我们逆转过太多因果、会给所爱之人带来灾祸,因此才会有这样训示。
“几百年流传下来,这条早已成了魔法使中不言自明的规则,然而……我知道,很多人都守不住这样的规则——
“我曾一百次对老师说他们真傻,可是第一百零一次,傻的却是自己。
“也许你会觉得这段感情很荒诞,因为我无法说出为什么,始于何时、缘于何故,我全都无法作答。数天前我刚来到这个国家时,在山上迷了路,因为不知方向和几天滴水不沾,连将自己转移到城镇的法术也施不出,这时候我看见他一脸笑容地走来,脑子里只是一片轰鸣——
“不觉得累,也不觉得渴,只剩下一片轰鸣。
“糟糕透顶——当时我简直无法完整地说出这四个字来。我想,偏偏在最不济的时刻,产生了最不济的感情,我真是个大傻瓜。
“现在想来,那却是如此理所当然……”
(“理所当然?”)
“时间消逝之国……这名字和你们有关吧……?”那伽突然不着边际地问道。
男子颇吃惊地看他一眼,而后苦笑:“你真是聪明得过分,吟游诗人。我施了上百个记忆回复术才想起来些许零星碎片,却被你一眼看破。”
“当局者迷。”那伽只是这样回答。
“当局者迷……是啊,当局者迷……怎么会这样,我一点儿也记不起来了。那一年他也许才十二、三岁吧,我只记得,自己踏上忘却术的修行之旅,来到了这个国家……旅店,是了,还有一家旅店,店里就同外面的建筑一样,看起来老而陈旧,不过确实打扫得很干净。就是在那里,我第一次遇见了他,还是少年的他……可是,后来呢?那一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记忆仿佛被抽离了一块,只剩下胸口的漏洞,像要把我吞噬一般,隐隐作痛。”
(“那一年?哪一年啊,你们究竟在说什么呢,那伽?”)
“吟游诗人,你说,这是否就是我的劫?”男子哀伤地问道。
想了一想,那伽方才点头。
“跨不过……呵呵,果然是跨不过……”男子苦笑道,将双眼转向青年,瞳孔中溢满了温柔,“我始终……没有办法不爱他呢……”
“哪怕死亡一直在重复?”那伽毫不掩饰地问道。
“哪怕死亡一直在重复——
“因为,我们早就失去了理智。
“对于魔法使来说,如果爱算得上是不幸的话,那相爱可说是不幸中之大不幸了,正因如此,我连抽身的机会也不再有了。
“明知会给对方带来灾祸,却从未想过要退避,总是安慰自己的,我们是不一样的。总会有办法的。也许什么都不会发生。唯有对这样浑噩的自己,我感到有些怒不可遏。
“然而事实证明我一次次地错了……我们不是不一样的。什么办法都没有。灾祸绝对会降临。
“这世上只剩下唯一一个方法,可以将他唤醒。”
(“忘却术!”)
“忘却术……”那伽在洛斯艾尔的喊声中重复道。
男子点了点头,“不错,是忘却术,又称为复生之术的忘却术。
“我想我终于明白了,忘却术究竟是怎样施行的。”
“……献祭。”那伽突然低语。
“原来你知道?”男子吃惊地抬起了头,“那又……为什么不告诉我?”
“只是猜测,”那伽耸了耸肩,“而我不会以自己的猜测去推动别人的步伐。”
“和传言中一样呢,”男子没有追究下去,“听说吟游诗人只是吟唱,对凡事都想要置身事外。”
(“不错不错!还经常无视我的好奇心,有热闹也不愿意看!”)
那伽偏了偏头,不予置评。
男子见那伽没有辩驳,便又再继续之前的话语,“我想了很久,怎料不是魔法使的你却这样了然……不错,我想施行忘却术,是需要记忆献祭的。”
(“什么叫记忆献祭,那伽?”)
“是……小范围的时间扭曲么?”
男子再次露出吃惊的眼神,夹杂着赞叹,“传言说吟游诗人无所不知,似乎也是真的呢……早知道你分析得这样透彻,我也不用苦思冥想了。”
“我没有修行过法术,终究只是猜测。”
“却难得和我的结论丝毫不差。”男子有些严肃地收起了钦佩的表情,“老师的意思,我到现在才终于明白,施行忘却术,要献上我……也许是相关所有人的记忆。忘却术是复生之术,大约也是一种时间退回之术,将这段时间拨回,其中的一切生死变幻自然也就不复存在。其实简单得很……我要做的,大概就是亲手消去自己最不愿忘记的回忆……罢了。”
“不同的。”
“嗯?”
“你不是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么。”那伽从地上捡起一根枯枝,在沙石上比划着:
El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