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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琰冷著脸。
“这怎么成!怎么能让格格睡偏厅呢?”阿布坦皱起眉头。“你到底是怎么对格格说的?格格为什么执意要睡偏厅?”
“欸,不干我事,你可别三言两句就想罗织罪名到我头上!”子扬白了阿布坦一眼。“你和贝勒爷走后,格格一踏出大门就对新眉说:‘新眉姑娘,我不占您的房间,反正不满一个月我就要嫁人,你原先住哪儿就尽管住著,我只住客房!’接著呢,格格她又说:‘如果没有客房,我就打地铺,睡偏厅也成!’就这样,格格转脸就要她的丫头抱来干净被褥,今晚准备要睡偏厅了!”
禧珍的语调,子扬学得维妙维肖。
永琰的脸色难看。
阿布坦回头瞧著他的爷:“贝勒爷,那么咱们现下该先回四合院还是-”
“该回王府就回王府。”永琰冷冷打断阿布坦未完的话。
“可是,”子扬与阿布坦互看一眼,然后异口同声:“格格她-”
“她爱睡偏厅就睡偏厅、爱睡地上就睡地上!她想尝滋味,就让她一次尝个够!”扫过两人一眼,永琰的眼色冷厉如寒冰。
子扬与阿布坦两人,没人敢回话。
“子扬,我已经吩咐新眉照顾格格,如果格格太任性就不必理会,以后也不必凡事都向我报告!”永琰说完话就转身走人。
“欸,贝勒爷|您等等我呀!”阿布坦赶忙追上去。
子扬站在原地,无奈地翻个白眼后甩开他的扇子-
赶来报讯有错吗?
他,这又是招谁惹谁了?
※※※※※※
当晚,禧珍果然不听春兰与新眉的劝,执意睡在偏厅地上。
“格格,您怎么能睡地上?夜里天寒露冻,是会生病的!”春兰急得不得了。
她以为那名叫子扬的男子,去跟贝勒爷说过后,贝勒爷就会回来劝格格,可谁知到了晚间还不见贝勒爷的踪影!
显然格格太任性,让贝勒爷动了火,就干脆什么也都不管了。
“是呀,格格,您要真睡地上,回头叫我怎么跟贝勒爷交代呢?”新眉加入劝解,她也是一脸著急。
可禧珍却不为所动。既然春兰不帮她,她便迳自铺好了垫被,然后钻进被子里蒙头睡大觉。
“格格!”春兰急了。“您要真睡在这儿,那么春兰也只好陪您睡在这儿了!”她调头想走进房里取被子。
“不许你睡这儿!”禧珍掀开蒙脸的被子,小脸严肃地对春兰说:“这儿是我的‘睡房’,只许我一个人睡,你要睡就找别的房间睡去吧!”说完话,她又把脸盖上被子。
春兰愁眉苦脸地,与新眉对看一眼。
两个人没法子劝,只得各自到房里搬来被褥,因为禧珍不准她们也睡偏厅,新眉与春兰只好陪著睡在厅后的小间。
夜里,果然天寒露冻的,窗外的风呼呼吹进窗缝里,禧珍才睡到上半夜就给冻醒了。
她冷得受不了却不到厅后的小间,她固执地把身子缩成一团,瞪著窗外清冷的月光,想就这样苦苦地挨到天明……
永琰才刚踏进王府,恪瑶早已经在等著他。
“我听奕善说人已经接到了?”恪瑶见到儿子立刻站起来,她的态度虽急切,面对儿子却仍然温言婉语。
乍见久违的儿子,恪瑶对永琰说的第一句话不是关心问候,而是急问禧珍的去向。
“是接到了。”永琰一贯冷静。
他看著他的“额娘”,露出冷淡的笑容。
打从得知恪瑶不是自己的生母那一刻开始,他才明白,她对自己那过分客气的态度、几乎生硬得接近疏离,是为了什么缘故。
“那么,人已经安置好了吗?”恪瑶再问。
“已经安置在京城里,额娘如果不放心,明天我可以带您去见她-”
“不必、不必了!”恪瑶忙摇手厉声拒绝,然后她忽然发现自己的失态。“我是说,你既然已把事办好,我就不必去见她了!”
永琰咧开嘴。
“今早见到奕善后,”恪瑶的语调回复从容优雅。“我已经吩咐人通知润王府,三天后平贝子就会亲自登门来访,等额娘见过他后,婚事就能决定了!”
“这么快?”他慢声问。
“格格已经老大不小,难得还有平贝子肯要她!既然她已经回京,婚事当然越快越好了!”恪瑶理所当然地道,然后反问永琰:“我这么做,你同意吗?”
“既然是额娘的意思,孩儿没有反对的道理。”他敛下眼,淡声回答。
“很好。”恪瑶脸色稍缓。“那么,我会要求平贝子,尽快迎娶格格入门!”
“一切全凭额娘的意思。”永琰再次保证。
恪瑶终于露出笑容。
夜已深,永琰回房后,很快吹熄了屋内的蜡烛。
上半夜即将过去,王府内十分平静。
※※※※※※
五更天,夜已深沉。
永琰早已知道,回京这一路上一直有人跟踪。
然而他不动声色,将隐身暗地里跟踪的藏镜人一路引进京城,直到王府。至杭州前,他要知道,他所打听与探查之事,究竟引起了什么人的兴趣!
夜半熄灯后,永琰并未换衣,他悄无声息地跃上屋檐。
夜里寂静,半点声响都不能逃过他敏锐的听觉。
他不必倾听已然查知,对方跟他一样跃上屋檐,跟踪之人反成被跟踪者。永琰穷追不舍,即使夜幕中,他仍清晰可见一道黑影飞身纵入王府后院-
恪瑶夜半醒来,她忽然心悸得厉害!
屋里黑漆漆的,烛火在她睡时都已经熄灭了。恪瑶忽然觉得口渴,然而她的双腿不方便,根本没有能力独自站起来倒水。
“燕-”
她正开口要唤来婢女燕儿,却教人冷不防地捂住口鼻……
“呜!”恪瑶惊恐地瞪大眼,她死命挣扎著。
“别动!”那低沉的声音含著阴森与恐怖,吓阻著不断挣扎的恪瑶。
恪瑶瞪著大大的眼珠子,与来人那闇沉的眸光对视……
对方显然破窗而入,然而此时两扇窗门早已虚掩上,屋内安静如同福晋仍在入眠一般。
永琰黑沉的身影出现在窗外。“额娘?”他沉声低唤。
来人按著恪瑶的手劲更重,几乎令恪瑶窒息!
那人再抬头,窗外已经不见永琰的身影。
恪瑶忽然被打晕。
那黑衣人破窗而出,在院内小心翼翼寸步慎行……
永琰早已纵身跳上屋檐,他按兵不动,观察著。
直至对方奔出福晋后院,永琰立即追上。
至此,对方似乎已察觉情势有异,黑衣人夜里拔足狂奔-
永琰追出王府,而街上一景一物他十分熟悉,他一路追逐黑衣人,越久之后他越感心惊-
永琰一路尾随对方,竟然追到了巷底胡同!
※※※※※※
实际上,打从上半夜起,禧珍就一直清醒著。
她一整夜睁著双大眼睛,怎么样也不能入睡,忽然听见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便以为-以为屋里有“奇怪”的东西,于是紧张地紧闭上眼睛!
自从在东明寺,她有过那莫名其妙的“梦游”经验;还有上回她握住小碗的手突然被全身麻痹,然后“看”见小碗的梦后|禧珍就有些害怕,那些总是毫无预警、每回都是突然冒出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怪事!
一个正常的人,要是多了几次这样的经历,通常很难再保持正常!
她肯定会对春兰倾诉,然后春兰也肯定会以为她之所以“胡言乱语”……绝对患了疯病!
所以当禧珍一听见那奇怪的窸窣声,便立刻拿被子蒙住头脸。
然而禧珍虽然心底害怕,却仍然掩不住她与生俱来炽盛的好奇心-掀开被子一角,她就著屋内微弱的月光,看见一个人影从屋后的小间走到自己身边。
那不是新眉吗?
黑暗中,但见新眉蹑手蹑脚地越过禧珍身边,似乎怕吵醒她-
“新眉!”禧珍骤然掀开。
她的举动反而吓住新眉。“格格?你还没睡吗?”她一边拍胸脯,一边掌灯。
烛火一点上,禧珍就好奇地问人家:“新眉,这么晚了你还不睡,一个人偷偷摸摸的做什么?”
“我……我刚才上茅房,不是不睡。”新眉别扭地回答。“格格,那您呢?您怎么还不睡呀?”她反问。
“我|”禧珍一窒。“我起床,那个……噢,是看星星、看月亮。”她不肯承认,自己坚持睡在地上,却因此冻得睡不著觉。
“看星星?看月亮?”新眉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屋里有星星、月亮可看吗?
“是呀!我已经有好些年没见到北京城的星星和月亮了,所以好奇得很!”珍禧笑眯眯地回答人家。
说完话后,她还干脆打肿脸充胖子,仗著自己身上裹著一层厚被子,她臃肿地、寸步难移地“爬行”到窗前打开窗子-
“你膲,”冷风迎面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