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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长,不见霁月独见云。
幽幽夜色里仅有缕花白底灯笼飘浮其上,人们纷纷睡去,这入秋时分连虫儿也渐渐沉睡,空气静得有几分骇人。后苑,殷炽自幼独居的院落处尚有烛火跳动,昏黄的火苗在无风的室内摇啊荡地,似预知了什么恶兆。殷炽没睡,盘腿坐在床上,按心诀练着内功。
他的身高在普通男子中算中上,配合着乍看有些单薄的体型、以及娘亲云氏良好教养,谈笑之间自然成画,拥有出色的外貌、袭自父系的武功以及掌控火云堂的势力,让他成为人人欣羡的对象,在风月场合更是吃得开,相信不仅止于青楼妓院,不论他看上哪家名门闺秀,一定都能轻易结亲。尤其,是在某些「问题」彻底解决之后。
就是今晚,所有问题都将在今晚消失,明天早晨他会好好安抚娘亲,会厚葬云史,也许每年还到他坟前上香,怀念怀念他毁容前的美丽容颜。殷炽俊秀的面庞上漾着一丝连他自个儿都没意识到的笑意,让他苦恼多时的问题终要获得解决,要他怎能不笑。他几乎尝到重回美人堆的滋味,吻着柔软唇瓣、啃咬香滑肌肤、美人在他身下吐露炙热气息……
倏地,因为胡思乱想而走岔的气造成些许内伤,殷炽急忙调整内息,试着压回纷乱的气。
同一时间,房门被人推了开。来人未曾出声,重新关上门,站在床前静静地盯着殷炽瞧。
殷炽则忙着运气,没有睁眸的闲余。能轻易进入他房间而不惊动众多护院,若非相熟之人便是武功奇高。若为前者,没什么好怕;若是后者,怕也没有用处。
就这么凝视片刻,或者更久……殷炽没有闲工夫计时,他得将内息调整妥当,否则后果堪忧,而眼前的人则似不在意时间流逝。
好久、好久以后,殷炽气回丹田,睁眸的同时意外地见到云史,昏黄烛火下仅见云史的轮廓,那张似是云史的脸瞬也不瞬地瞅着他看。
「炽哥哥看到我很意外吗?」云史扯动面部肌肉,露出无法称为笑又不是恼的奇特表情。
殷炽没说话,不知该回应什么,惊愕占满了他的心绪。
这几天云史一人独居于城郊别苑,火云堂因人手不足甚至没有派人保护他。
虽说前去下手的人仅是殷炽在路边随便找的三流角色,但共有十数名,对手仅是个没有武功的文弱读书人,没理由失手啊。
「你一定很讶异为什么我知道人是你派的,而非先前追杀我们母子俩的敌人。」云史神态依然平静,在烛火照映下显得悲伤。
殷炽依旧抿唇不语,他没笨到此地无银三百两。
「第一年是三个人,第二年是两个人,第三年剩一个人,只要能从『黯淡阁』手下逃过三次,便算是前仇尽消、今世莫提。既然不可能是『黯淡阁』的人,剩下的可能,也只有极度不愿娶我的你了。」云史平淡自若地道出火云堂追踪良久、始终未曾查出的敌方真面目。
殷炽立即瞪大眼,无法理解云史当初为何不说,偏要等到这个时候。云夫人之死尚可算是云门的家务事,但火云堂死伤者又该怎么说?为了他们母子俩,火云堂牺牲了多少人!倘若当初他们说清楚,他也会做不一样的准备。
「你当初为什么不说?」殷炽斥问。
「娘怕说了你不敢收留我们,吩咐我绝不能说,现下娘死了,你又欲置我于死地,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云史自嘲一笑。
「你……」殷炽愤怒之余又觉理亏,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知道。黯淡阁神秘且武功高强,江湖中少有人胆敢得罪,杀手仅派三次,当今世上尚未有人逃得掉。」云史浅笑。
殷炽静默无语,似捕捉到什么,又似风般从指缝溜走,转眼成空。
「想来我并不是他们的目标,否则凭那人的身手,拼个一死又怎么杀不了我?可惜这事儿我现在才知道,不然娘也无须……」
「你想说什么?」殷炽不懂。
「炽哥哥,若我和娘当初坦诚告知追杀者是黯淡阁的人,你还会收留我们、保护我们吗?」
殷炽视线一偏,不愿与云史对视,他也不知道,如果时间再重来一次,他会不会收留云史?但是有极大的可能,他会以火云堂众人安危为优先。答案很明显,明显得让云史心伤了。
「话能这么说吗?明明是你们未尽告知之义务……」殷炽恼羞成怒。
「炽哥哥不也是吗?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杀人。」云史勾起笑,眼神却悲伤,「可惜娘终究是死了,而我舍身替你挡下一击,算是两不相欠了。」虽然说得那么精明算计,但是纵身阻挡的剎那,云史的确什么都没有想,仅一心救殷炽,只为了殷炽。然后,娇颜成鬼面……
殷炽安静着,下意识别过头不去看云史可怕的脸,更没法想象那个模样若发生在他身上,他光想就快晕了。
「我知道你嫌弃我。」云史深吸一口气,继续说下去:「变成这样子,怕连鬼都不敢看,况且你是人。」
不再提醒殷炽这可怕的色泽如何得来,是云史小小的自尊。
殷炽闻声未应,却选在此时放开盘起的腿,端坐床上,欲起未起。
「可是,你为什么要派人杀我?我的存在真那么不可原谅吗?」云史眸中水光闪烁,泪未落,却比落泪更伤心。他恨过殷炽,恨殷炽在他未出世前夺走了他的未来,纵使在恨的同时,也明白殷炽和他一样身不由己。面对他的无理取闹,殷炽不曾施以百倍报复,最多就是幼时那次拿走了他的梯子,这样的炽哥哥,让早熟的云史心动了。一纸婚约让他爱着殷炽变得理所当然,再加上投靠火云堂,以及这两年来殷炽对他的百般呵护,让云史错以为他是被爱的。
谁知……
「你把他们怎么了?」殷炽低声问道,间接承认人是他指使去的。
是人都会变,年幼时殷炽曾立志当个顶天立地的大侠,环境和性格仍让他变得狡猾奸诈,让他不后悔派人刺杀云史。
「下药弄晕留在原地罢了,我没你那么狠心,赶尽杀绝。」云史苦笑,在殷炽眼中,他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人吗?
殷炽再度沉默。朦胧烛火下,他直视着云史的脸,昏昏沉沉的光线让人瞧不清可怕颜色,仅见云史姣好轮廓,那个他非常喜欢、百看不厌的轮廓。静默半响,云史方再度启齿。
「其实,炽哥哥你何必杀我呢?只要你一句话,我自然会走。」云史的声音飘忽得恍若鬼魂,转瞬即逝。
殷炽没应,云史长长叹息,整肃表情,正经得像在谈论买卖一般。
「殷伯母那里我会去讲清楚,是我自个儿说要走,她不会为难你的。」
殷炽仍未出声,愣愣地看着他曾爱过的面庞,胸口竟有些痛了?现在的云史,仿佛是他爱着的云史,是与他相约花好月圆的云史,而非夜叉鬼面的云史。
「炽哥哥,我走了,谢谢你这两年来的照顾。」
言尽,云史有礼地深深一鞠躬,转身即走。床上,殷炽怔忡着,连失落了什么都不知道。
天一亮,云史果真向殷夫人辞行,说男儿志在四方,况且他打小便想报效朝廷,当个御史旅行四方,斩奸官扶忠良,眼下娘亲已亡故,加之焰武招试在即,他想回焰武试试有才华否。
殷夫人先是错愕,进而挽留,但留不住坚决要走的云史。
仅仅留住云史吃了顿饭,帮着收拾些细软,再送他些盘缠,便是分别。
是夜,火云堂众回报,说云史尚未走远,他离开殷府时天色已晚,没赶得及出城门,但既已道别,便不肯再回火云堂打扰一晚,而是在城门附近找了间客栈住下。
送别时殷炽没有露面,云史走后的晚膳他亦未出来用膳,仆从将食物盛装成小碗碟送至房间,除了热汤热饭外,尚有一碗已然冷掉的八宝粥。殷炽先是别开脸刻意不看那粥,吃了饭菜、用了汤,却在仆侍收拾时留下已然冷却的甜粥。香香的,他捧在手里嗅着,已无温度但犹自香甜,光嗅着都舒服。红的枸杞、红枣、红豆,黑的桂圆、黑豆,掺在糯米中的紫米,还有莲子、绿豆、麦片、花生、花豆。
——像极了云史的脸。乍看之下并不美,各种颜色混乱交杂,但其味丰富甜蜜、香气迷人,翻舀咀嚼时每一口都有惊喜,却已冷了,冷了。
不用问他也知道这是云史做的,平常的厨子做不出这个味道。
为什么临走之前还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