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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佑杭仰头失笑,心说:不可能!你不见他们,他们绞尽脑汁也要见你。
嘴上可什么都没说。
还没到家宋临就睡着了。朱佑杭帮他洗完澡,搂着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俩人神情愉悦地吃早饭,小厮来报:“表公子到。”
朱佑杭一句“有请”还没来得及说,只见宋临“噌”站起来,“嗖”钻到了屏风后面,朱佑杭好笑又好气,“你连梁磊都怕?”
“废话!一大早就在你家吃饭他会怎么想?”
梁磊进来,深深一揖,“表哥,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朱佑杭意外,“去哪里?”屏风后的宋临也意外。
“回家温课,来年参加会试。”
朱佑杭示意他坐下,皱眉问:“你打算放弃罗赞?”
梁磊嘻嘻一笑,凑过去说:“表哥,罗公子为我着想,说我这样没功没业在京城游荡终究不是长久之策,还是早做打算为好。以后与他同朝为官也好更为亲近。”
朱佑杭微不可闻地叹息,夹起小菜放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咀嚼。
梁磊左右瞟了瞟,见全是心腹,悄悄地说:“昨天,罗公子向我打听您和博誉的事……”
话音未落,宋临稀溜溜倒抽凉气,竖直耳朵贴到屏风上。
“哦?”朱佑杭抬眼,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屏风,笑问:“你怎么回答的?”
“实话实说呗。”梁磊笑得一脸猥琐。
可惜——
那表情宋大人看不见,要不然他那悬到嗓子眼儿的小心肝绝对不会放得这么快!
朱佑杭无声地笑了。
梁磊一走,宋临转了出来,长出一口气。
朱佑杭垂目微笑,“梁磊被罗赞支走了。”
“罗赞那块天鹅肉梁磊能吃得着?”宋临一口将稀粥喝干。
朱佑杭拿起毛巾细细擦拭他的嘴角,笑说:“现在我才发现,梁磊是上天派来的使者,唯一的使命就是把你送到我身边,任务完成了,他也该回去了。”
宋临懒得理他,抓着糕点拖着朱佑杭出门,“去衙门!你今天去哪个衙门?”
“户部。右侍郎要正式见见你。”
“砰”,宋临一头撞在门框上。
38
离户部还有两条街,宋临挑帘子,朱佑杭也不拦着,笑说:“你最好绕到衙门东边,别人才不会怀疑。”
宋临居然当真凝神考虑此项提议的可行性。跳下马车,抬腿钻进东边胡同。
朱佑杭摇头失笑。
隔着四五排摊位,宋临抱着胳膊往墙角一靠,盯着衙门口嗤笑。
只见右侍郎大人腆着草包肚笑容可掬地装斯文,歪在太师椅里轻摇折扇,时时端起青花茶盏品一口,与旁边一个山羊胡大胖子款款交谈。
就这架势往衙门口一横,谁不担惊受怕?慌得一众官员落轿的落轿下车的下车,打恭作揖诚惶诚恐,进了衙门依然面面相觑疑惑万分。
那大胖子明显沉不住气,频频朝大街上张望,原本还笑容满面,一壶茶喝完之后,胖子“腾”站了起来,来回不停地踱步。徘徊了半个多时辰,胖子把手指捏得“嘎达嘎达”响,粗着嗓子问右侍郎:“还有谁没到?”
右侍郎不慌不忙地高声回答:“云南清吏司主事宋临。”
“好!算他旷职!”
宋临一屁股坐在人家门槛上,翘起二郎腿,掂着腰上的玉佩笑眯眯地嘟囔:“玉兄,你说那满身肥膘的绝丽妙人是哪座荒山野地里跑出来的短尾巴熊?”拿玉佩磕了磕砖墙,清脆作响,宋临侧头倾听,然后点头称赞:“嗯!玉兄此言甚是!他充其量就是个狐朋狗友,有事去找那头猪,跟他打交道本公子掉价!”
伸手拦住路过的货郎,花两文钱买了四个桃子,拖着那黑瘦汉子聊天解闷。货郎见此人穿着官服啃桃子模样极其滑稽,长这么大没见过,疑惑不已地问:“当官的?”
“唱戏的。”
“哦。”货郎恍然大悟,推推他,“让让,我也歇会儿。”拿帽子扇风,问宋临:“小哥,你朗面阔额一脸福相,怎么干这万人踩的下贱行当?”
宋临叹气,欲言又止,表现得往事不堪回首。
货郎扫视左右,见周遭无人,凑过去悄问:“你一大清早穿着戏服坐在这里……呃……从哪个恩客家里出来的?”
宋临使劲咽了口唾沫,低头看看自己,寻思:我这模样就这么像男倌?但是——宋大人困惑了都没刹那工夫,立刻换上嘻笑表情一指户部大门,“从尚书大人家里出来的。”
“得了吧!”货郎白了他一眼,张嘴打了个大哈欠,“人家看得上你?二品大员什么样的找不着?”
“这您就不懂了!”宋临挤眉弄眼,“大鱼大肉吃多了也会腻,偶尔清粥小菜嚼巴嚼巴别有一番滋味。”
货郎一愣,哈哈大笑,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你小子真想得开!”
“想不开还能怎么样?我无父无母干了这一行,瘫子掉进井里早就爬不上来了。”
货郎万分同情,又掏出俩桃子递给他,“你也别难过,都说行行出状元嘛。本朝男风盛行,有点钱的老爷谁不养相公?早前听说有个唇红齿白的16岁小子捣腾了大半年愣是把人家正牌夫人踹成了下堂妇。你也争点气,找着耳根子软的赶紧死扒着别松手,哄着他给你消乐籍,进了门还不由着你折腾?”
宋临桃子啃了一半,含着桃核瞪着眼,傻了半晌问:“您这是在给我支招?”
货郎一巴掌推在他肩膀上,“别一副没出息的熊人样!要不是看你弱不禁风的我都懒得搭理你。找个固定的主儿总比现在一边唱戏一边陪客强吧!”
宋临极其受教地直点头,“所言甚是!唉,就是‘小相公’这个称呼不太好听。”
“那得分你是谁的小相公!”货郎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站起来,“这年头笑贫不笑娼!你要真有本事,赶紧攀上户部尚书大人,除了他夫人谁敢瞧不起你?”货郎拍拍屁股,挑起担子边走边嘟囔:“不开化的榆木疙瘩,真是瞎耽误工夫!”
宋临笑嘻嘻地一揖到地,“多谢兄台指点迷津。”
伸头瞧瞧衙门口,大胖子和大肚子早没影儿了。宋临直奔而去,嘀咕:“别人都是先娶老婆再招小相公,就你这头猪直接……呸!”硬生生把“招小相公”吞了回去。宋临仔细想想,又笑了起来。
刚进书房还没来得及喝口茶,俩跑腿的赶过来笑着打千:“宋大人,尚书大人有请。”
宋临心里痛骂,面儿上行礼。
江秋端着砚台不可思议之极,见跑腿的远去,憋着嗓子问:“从左侍郎到右侍郎,这会儿又变成尚书大人了,人人都要找你,你干什么大逆不道的勾当了?”
“啊?”宋临傻眼了,“我……我到底干什么了?”
心里骂着猪,朝后院跑去,刚到门口,一人喊:“宋大人,这边。”
宋临猛甩头,见是王统领,不敢怠慢匆匆跑进了厢房,进门一愣,稀稀拉拉坐了五六个高官,没一个认识的。宋临掉头就跑,“咣当”,眼睁睁看着房门关上了。
宋临讪笑,转回来磕头,“云南清吏司主事宋临参见各位大人。”
“哦?”某一品大员不怀好意地踱过来,居高临下地审视他,问:“怎么光见你?朱大人呢?”
我哪知道?我巴不得找那头猪算账!嘴上却说:“要不下官这就去找?”
“也好也好!”身后的络腮胡子黑大个掏手绢擦汗,“小两口凑一对看着才赏心悦目嘛!”
宋临趴在地上鼻子眼儿里喷火苗,恭恭敬敬磕了个头,站起来掉头,“下官去找,定然不辱使命!”
“哗啦”,所有人突然齐刷刷站起来,慌声慌气地喊:“拦住他拦住他!”“王统领,锁门锁门!”
某武将一把揪住宋临的脖领子拽回来摁在椅子上,“想搬救兵?他来了也救不了你!”
胡扯!朱佑杭救不了我?鬼信!你们干吗怕我跑了?不就是怕我把朱佑杭搬来吗?
宋临刚想说两句谦虚话,东垂首一个白面书生慢条斯理地说:“大元帅,你最好还是放手吧,人家回去枕头风一吹,说你抓着他欲行不轨,你就不怕朱大人吃醋给你小鞋穿?”
兵马大元帅乐呵呵地挑大拇指,一本正经地帮宋临整好衣冠才放手。
正当此时,门外一个满含笑意的声音轻轻地说:“尚书大人,下官朱佑杭,您交代的案件已然真相大白,卷宗在此,请您过目。”
屋里陡静,继而哄堂大笑,白面书生拍拍宋临的脸,笑说:“来救你了。”
大门洞开,朱佑杭进来,深深一揖,笑了。指着宋临,故作惊诧,“看服色你似乎是六品官吧,探听朝廷机密该当处斩,在酿成大祸之前还不快走!”
宋临长出一口气,对着朱佑杭一揖到地,倒退着赶紧逃。
刚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