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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天涯by 张尽-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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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制度礼节,是万万不能乱的。德立以后做您的亲随,事事处处,都得循规蹈矩,不可逾越,这大礼须得让他行完。”

  我心头凛然:孔艺他们这辈的老行尊,果然个个都自有风范,进退有度,不落半点话柄,于世事看得极为通透,当真是远胜我这后生小子。

  “大人,小老儿将自己最得意的弟子交给您了……也说句大话,将城北这些受瘟疫所苦的亲朋好友的性命都交给您了……”

  与孔艺说好了明日让孔德立一早前往城北司衙报道,我才告辞而去。

  来这乐康巷的时候,一行十二骑,八名护卫个个生龙活虎;走的时候,八名护卫却只剩下三名,而且都有伤在身。他们护得我和小小周全,自己却丢了性命,令我一念转至,便心头一痛,负疚惭愧。

  我手腕有伤,不能骑马,张天便放缓马步跟在我坐的骡车旁边,见我坐立不安,也猜出了我了心思,开口劝慰:“阿随,我们元族有句俗话‘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上亡’今日战事死去的兄弟,你只需诚心的祈愿他们的亡灵回归昆仑神海,安然渡世重生,却不必心怀内疚。因为战死沙场,是作为战士最光荣的归宿。”

  我的手一抖,声音有些喑哑:“张兄,这些元族兄弟入云关的时候心里想的,绝不会是战死沙场,而是建功立业,达到自己心里想达到的目标,使人生再无遗憾。人要得到追求的东西,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这是天理。可作为领导者,对替自己流血流汗的属下用荣誉财帛犒劳,那不止是赏赐,更应该是一种相互尊重,对等付出的交换。”

  张天一怔,长长的叹了口气,苦笑一声却不说话。

  我回头遥望十六连窑升起的黑烟,难以自制:“在这世上,任何努力,任何辛苦,任何功绩,都可以用荣誉和财帛来回馈,只有生命不行!生命永远都不可能重来,即使他们的亡灵得以在昆仑神海里淋浴重生,那也是另一个生命的起点,与今生毫无关联。可是,他们今天为我付出的,却是生命你让我拿什么去和他们交换?”

  眼眶一热,在乐康巷十六连窑外为了维持官府威严,安定民心时努力克制的两行泪水终于抑制不住,夺眶而出。

  太阳已经完全沉没,只剩下橙红的云霞在天边凝结,虽然光线还是暖和的,但却没有应有的温度。

  我借小小的身形隐去脸庞,仰头看着天边的云霞,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

  从十六连窑往城北司衙方向,果然有运砖的宽阔道路,可以放开牲畜的脚力直奔,我见张天始终跟在我车边,不禁诧异:“张兄,你不回去统领军备吗?”

  “非战之时,军务有运行定制,不需我时时都在。况且城北驻军现在的要务只是巡逻戒备,有副将就够了。”

  这说法颇有漏洞,我不禁看了张天一眼。张天喉里哈了一声,笑道:“你身边护卫空缺,除我之外城北一时也找不到适合人选,只好委屈你跟我这粗人暂时相处了。”

  贴身护卫与普通精兵衙役都不同,必须得单兵作战能力强,武功出众,没有经过特别训练,得不出这样的人手。我身边的八名护卫几乎全都折了进去,身边无人,想再去民间走访,就大不安全。可要我坐在衙门里重兵拱卫,当个抄手老爷,我却是不干的。

  张天这份心意,我是十分领情的。

  “若是不影响军务,留随便谢过张兄了。”

  “城北本来就没什么紧急军务,一名百夫长都足以处理相应的事件,哪里用得着我时时守着?”张天哈哈大笑:“好兄弟,说起来城北之事本来十八爷是要我来做的,可那烫手山芋险些没把我烫死。多亏得你帮我把这杠事扛下来,你不知道我有多感激你。”

  我知他这轻松的语调用意是在调开我的思绪,不使我再为乐康巷之事烦忧,也顺水推舟,想想当日他去挑衅管鬼祖的缘由,以及他可能在管换祖面前受气的场面,忍俊不禁:“怕不是烫伤,而是冻伤吧!”

  张天想了想,赞同的说:“的确的确,娘的,天底怎么会有那样的人,叫人恨得牙痒痒,若不是十八爷有令,我真想把那小子一拳打倒,狠狠的踩上几脚。”

  管鬼祖的武功极有可能学自当阳生,张天把他一拳打倒可能性不大,说不定反而会被他打倒,只是这话我却不敢说出来的,一笑带过。

  回到城北司衙,正赶上晚饭时间,卢广京在司衙广场上候立,报说慧生已经备了晚饭,问我回不回官邸用膳。我料想今夜自己是免不了通宵劳累,那官邸也不用回去了,就让他把小小带去交给慧生照料。

  张天惯于行军打仗,对吃食并不挑剔,城北司衙食堂的大锅菜说不上“口味”二字,他也吃得津津有味;我虽不娇贵,但以左手吃饭,速度就慢了张天好几拍,被他嗤嗤取笑。

  我抬头以下颔一点,笑道:“张兄,你这就不知道了,中昆习俗,用膳也有礼仪,我这样的进食速度,其实已经很失礼了……你看,那样才叫合乎礼仪……咦?”

  原来是刑衙司的雷律方。

  张天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鼻子里一哼:“他那叫吃饭?我看是数饭吧!”

  张天这句话本是嗤笑,但我细看却觉得正是其理。

  雷律方低着头,拿着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几乎是一粒一粒的将饭往嘴里送,虽然不能见到他的正面,但也可以确定他此时神不守舍,另有所思,绝不是在吃饭。

  雷律方在乐康巷把贺宽一家、曹示以及二十七名俘虏带走,现在这深思愁苦的样子,自然是因为审讯不得法。

  我端起碗坐到雷律方桌旁,一面吃饭一面问:“雷大人在想什么?”

  雷律方想得出神,虽然看到了我,也听到了我的问话,但却完全不记得身份礼节,全心沉在案情里,呆呆的回答:“我在想叛乱者在安都的内应该是什么人。”

  我吃饭的动作一停,这也是我的疑惑:叛乱者在安都城里有内应,那是肯定的。但绝不会只是一个曹示。曹示孤身一人,住在衙门的公房里,在城北并无资产,强煞也只能左右贺宽个人的政令,做些欺上瞒下的小勾当。

  城北因为瘟疫,户政衙对于人口的流动盘查得十分严密,这些犯禁入城叛乱者在不可能取得城北户籍的情况下,还能安然隐匿,背后必有一个份量足够的人给他们提供藏身之地,才能把那么多人藏得严严实实。

  “难道是户政衙出了问题?”

  雷律方摇摇头:“我首先联想到的也是户政衙,可仔细推敲却又不对。假如是户政衙有人,依当前行政混乱的局面来说,乱党可以轻易取得户籍,住在离城北司衙更近的明乐里对他们行事更方便,而不必挟持人质躲到乐康巷一带去。”

  这样的逻辑推理能力,我自认是比不过雷律方这样的专业人士的,想想不得要领也就不想了,转而问道:“俘虏里有没有人招供的?”

  雷律方脸色一沉,有些恼怒:“这群人死不开口,我根本就无从下手。”

  我差点也染上了雷律方“数饭”的毛病,赶紧纠正错误,说道:“雷大人,我倒是有个不知道对你来说有没有用的消息这群人入城北的日子,应该就是本月十五的夜晚……”

  雷律方轻啊一声,突然重重的一拍饭桌:“原来是这里不对!”

  我被他吓了一跳,差点没被饭噎死,却见雷律方目光炯炯,尽见凌厉:“这群人在乐康巷出现,是昨天的事昨天正是主公下旨,决定三日后处死旧朝不降遗臣的日子!他们既然是十五夜入城的,那么在他们出现在乐康巷以前的六天里,藏在哪里?”

  我被饭呛得连声剧咳,雷律方吓了一跳,这才从案情里醒过神来,赶紧施礼赔罪,我摆摆手:“雷大人……这样很……很好……吃……吃饭吧……”

  雷律方三口两口就把碗里的饭扒光了,然后问:“大人,此案关系重大,又是冲着您来的,你要不要一起去听审?”

  张天接口道:“正是要去!我倒想看看今日指挥乱民与我对敌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雷律方领着我们向刑衙司走去,接口回答:“昔日致远侯镇守云关,所以能连败元族五位皇子的联军,不止是因为他本身勇武过人,更是因为他有两名幕友谋略慎密,绝少疏漏。一个叫宫时略,字谋深,此人长于出谋策划;一个叫晁视,字醒源,此人长于人事协调。致远侯当时作为云关守将的副将,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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