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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丹士林-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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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也靠在墙边可怜地四下张望着。

电影院旁有一个小面摊,昏暗的马灯下,红红的炉火和热汽显得异样的温暖。瑞喜站在小摊前犹豫着,手里攥着老板娘给她的几张钞票,犹豫着是不是买碗面吃——她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终于忍受不了香气的诱惑,瑞喜要了一碗面,坐在小板凳上,围着一张低矮的小方桌,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穿花衣服的乡下女孩胆怯地靠近瑞喜,看着瑞喜碗里的面,咽着口水。瑞喜看到女孩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忍,放下碗向她招招手。女孩羞涩地坐到瑞喜身边,瑞喜把碗推给她。女孩看了瑞喜一眼,端起碗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瑞喜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玲。”

瑞喜和小玲吃过面,躲在巷子尽头避风。听完瑞喜的故事,小玲问:“瑞喜姐,你以后打算怎么办?也许你家小姐想家,已经回去了呢?”

瑞喜说:“能想到的地方都找过了,我也不知道以后怎么办。唉,小姐只要跟黛西在一起就会没事儿的。”

小玲叹息一声,说:“大上海找个人可真难啊。我来上海,也是要找人。我要找的老乡翠花姐在制衣厂,找到她就有活干了。她出来都三年了,每次写信都说上海好,我怪羡慕的,找到她,我也能过上好日子了。唉,可是,不知道啥时候才找得到。我除了种田、纳鞋底、做饭,其他的活都没干过,制衣厂会要我吗?”

“咱俩都是大活人,嘴长在身上,还怕问不到去制衣厂的路吗?东北那么远你都来了,制衣厂还能比东北远?你说呢?”瑞喜安慰着小玲。

小玲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瑞喜也觉得有些冷,就从墙上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广告撕下来,然后用火柴点着。她们簇拥着火,立刻暖和多了。小玲把周围的废木头也捡了过来,火堆越来越旺。小玲不冷了,话又多起来:“瑞喜姐,你定亲了吗?”

瑞喜害羞地摇头,问:“你呢?定亲了?”

“定了,他叫大柱,高高大大的,肩膀宽宽的,有啥烦恼,在他肩膀上一靠,就都好了!对了,瑞喜姐,你靠过男人的肩膀吗?”

瑞喜又摇摇头……突然瑞喜高叫一声:“制衣厂呀!”她把火堆里一张已经烧了一半的纸扒拉出来弄灭,摊到小玲面前:“看到了吗?制衣厂的广告,他们在招人!”

3

靠着那半张从火堆里抢出来的报纸,瑞喜和小玲进了一家制衣厂。

厂房的墙上贴着工作规章制度,机器噪音在厂房内外振荡着。瑞喜全身都挂满了棉花絮,戴着口罩,费力地推着一车布料往前走。实在太闷了,她停下来,把口罩猛地摘下,大口呼吸着其实一点儿也不新鲜的空气。但就是这样,还是被监工看到了,对着她高声吼叫道:“不许偷懒,快点儿!想磨洋工,明天就把你开了!”瑞喜咬咬牙,赶紧戴上口罩,把车推走了。

中午,瑞喜、小玲和其他疲惫的女工一起,在拥挤的食堂里吃饭。她们每个人端着一个饭盒,饭盒里是简单的素菜。旁边的女工听到小玲说话,悄声问:“听口音你是东北的吧?和我们组的翠花说话一模一样。”

自从来了上海,小玲还是第一次听到老乡的消息,她惊喜地问:“翠花姐?她和你一个组?她在哪儿呀?哎呀妈呀,可有消息了!”

女工没想到小玲真的认识翠花,端起饭盒躲避着站起来,闪烁其词地应付道:“嗯,没有,她现在不在我们组了。”

“那她上哪儿去了呀?我前几个月还接到她给家里寄的信,这才来上海的呢。你别走啊,你告诉我翠花姐走了有多久了?”

女工走了,瑞喜和小玲实在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后来,每次吃午饭的时候,小玲和瑞喜都想和那个女工说话。可那个女工却好像故意躲着她们一样,再没有被她们俩找到过。

有一天中午,小玲和瑞喜正一边吃饭一边说着翠花和那个女工,突然,一个英俊青年举着照相机对着小玲“咔嚓咔嚓”地拍照,小玲呆住了,瞪圆了眼睛。

瑞喜走过来,小玲立刻像得到了保护一样躲在了她身后:“先生,请问,您为什么要拍照?”

“哦,对不起,我是该打个招呼的,但是,我觉得她的神态很自然,所以就拍了,对不起。”青年说着,指了指瑞喜旁边,问,“这儿有人吗?我可以坐吗?”

也不管是不是有人同意,青年端着饭盒在瑞喜旁边坐了下来,他看了看瑞喜围裙上的号码,是199号,笑着说:“我是报社的记者,想做一个劳工专题,所以要了解一下工厂的情况,把真实情况告诉读者。现在,社会上都很关心劳工,很希望改善劳工的待遇,所以,这个采访很有意义。”

瑞喜点了点头,问:“那么,如果这里情况不好的话,报纸上登出去了,工厂会改善吗?”

“当然会!社会各届都会呼吁的,一呼吁,力量就大了。对了,我可以拍你吃饭吗?”

瑞喜听他这样说,大方地答应道:“好的。”

青年站起来,对着瑞喜拍了好几张照片。拍完之后,他又坐了下来,问:“我刚来,不了解情况,请问一下,厂里多久吃一次肉啊?”

“肉?我们已经来了一个月了,一次都没吃过,也许过年会有吧。”小玲说,“还吃肉呢,菜里要是有油就不错了。你看,这菜汤里,连点儿油花都不好找。”

青年很自来熟地把瑞喜的饭盒接过来,看了看说:“哦,真的是全素呢!”

小玲看了一下青年的饭盒说道:“你的有排骨啊,那咋办?把你的饭换给瑞喜姐呗,你一看就是技术工,不累,不要那么多油水也没问题!”

瑞喜推了一下小玲:“别乱开玩笑。”

“换就换。”青年真的把自己的饭盒给瑞喜,又说,“我还想问一下,你们每天的工作时间有多长?”

瑞喜正要回答,监工跑了过来,拉住青年,连珠炮似的大声喊道:“哎呀,少爷!我说您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呢!少爷,您怎么能在这儿呢?还吃工人的饭!真是我没有照顾好,罪过,罪过啊!走,到那边吃小灶去,专门给您烧了腌笃鲜,快走!快走!老爷要是知道您在这儿,还不定怎么怪我呢!”

青年被监工拉走的时候,回头跟瑞喜说:“对了,我还没问你的名字呢!”

瑞喜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他已经被工头拉走了。

监工嘴里的“少爷”,叫吴烈,是瑞喜工作的这家纱厂老板吴贵山的儿子。作为记者,吴烈对父亲经营企业的方式很不满意。他在做了一番采访后,来到了父亲的办公室。

在气派的办公室中,吴贵山坐在太师椅里,悠然地抽着烟斗,听儿子慷慨陈词:“爸爸,您这样做是很不公平的!制衣厂的工作很辛苦,可是伙食却那么差,工人的健康怎么保证啊!而且,听说工作时间超过了12小时!”

看儿子停顿了下来,吴贵山沉着地说:“你说完了吗?”

吴烈想了想,说:“嗯,还有,您必须让她们一个星期至少吃一次肉!还有,蔬菜应该有选择,不能同样的青菜就一种,一吃就是半个月!”

吴贵山看了看儿子着急的脸,哈哈大笑起来。

吴烈生气地坐在沙发上,对父亲说:“爸爸,请您不要笑!这是我严肃的意见!”

“好啦,儿子啊,你看到的只是个别现象!再说,你想想,你爸爸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吗?我保证,这只是一些工人的牢骚,她们大多是乡下人,喜欢抱怨是她们的本性。其实,事情根本就是被夸大了!我肯定,你下回再去看的时候,一定比现在大有改观!”

吴烈有些不相信,探出身子说:“爸爸,我不是以儿子的立场在跟您说话,而是以报社记者的身份在跟您说话。我们的报纸,是同情劳苦民众、立志改良社会的,不是女人画报那种无聊、轻浮的东西!如果您不改善伙食,我会以一个正直记者的立场来向全上海报道!”

吴贵山依旧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哈哈大笑说:“儿子啊!你果然像我,认准了什么事情就挖空心思地干!门儿精啊!可是,你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呢?你既然对女工的生活状况兴趣那么大,为什么要当记者?为什么不听我的,回来继承制衣厂?那样,你不是更能让她们过上好生活吗?别说你想让她们天天吃肉,就是天天喝牛奶、吃鱼子酱也行啊!儿子,你赶快辞了记者的工作,回来接班吧!明天就可以上班!来,过来!”

吴烈不知所措,吴贵山一把把他按在了自己的椅子上,说:“怎么样?只要你愿意,从明天开始,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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