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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仁杰探案之九连环-第2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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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君子之风不容置疑。李炜对太子说。事后狄仁杰还曾感叹,青春少女的美色固然令人向往,但自己曾受一位老僧教导,能用想象来遏止淫欲,也就是将美女想象成狐狸妖精、毒蛇鬼怪;将她秀丽的姿容想象成临死时的面目青黑、七孔抽搐;还将窈窕丰姿想象腐烂污秽、衰败虫爬一般。只要如此这般,无论面对怎样的绝世美艳,那淫念欲火就会静止得如清凉的寒冰了。

李炜写道:“炜言之凿凿,太子固然信任于我,怀英兄的升迁也将如期而至。只因谣言此前已散布出去,炜将另遣口舌,反其道而攻之,必令此事不仅无损反而倍益,从此为怀英兄立下堪堪君子之名。炜之所述基于事实,怀英兄亦不必有所顾虑。”信的末尾,他又强调:“怀英兄具凌云之志、秉旷世之才,炜寄予重望。怀英兄日后必成大唐社稷之栋梁,断不能被二三奸佞小人肆意中伤。值此多事之秋,炜所顾者唯怀英兄尔。”

狄仁杰呆望着手中的信纸,脑海中空空荡荡。一阵冷风吹过,头顶上的柏针悉簌作响,承荷不住的小团雪花随风飘散,纷纷落在信纸上,晕开点点墨迹,宛如血泪斑驳。“值此多事之秋,炜所顾者唯怀英兄尔。”狄仁杰知道自己无权指责李炜,他的所作所为全是出于善意。狄仁杰更知道自己无权退缩,因为前方是江山社稷、民生福祉,是他愿意奉献毕生才华与精力的伟大事业。

然而在这个瑞雪初晴的下午,狄仁杰站在庭院中,仍然感到啮骨霜寒自顶至足,几乎将他的一腔热血凝冻。他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天下苍生与纯真少女,究竟孰轻孰重?每一次的答案都是相同的。选择已经做出,挣扎不过是徒劳,徒劳地想要减轻些良心上的重负罢了。就在这个下午,狄仁杰生平唯一的一次质疑自己的脆弱,痛恨自己的虚伪。他明白,今后自己哪怕在心中,也无颜再面对那双目光了。

也许。这就是代价。

三天之后,调令到达。朝廷的任命很紧急,要求狄仁杰新年即到并州赴任,因此他不得不赶紧动身。匆匆地移交了公务,连行李都只来得及整理出最重要的部分,狄仁杰在这年腊月初十的早晨,就带着全家离开汴州、赶往并州赴任。

同僚们都在前一天晚上为他饯了行,狄仁杰出发得又早,因此一路出城并无人相送。冬日凄清的早晨,长亭复短亭,狄仁杰骑马走在最前面,眼看前方的忘离亭中似有人影晃动。那人显然也发现了狄仁杰一行,高声喊着:“怀英兄!”从忘离亭中一路小跑,朝狄仁杰而来。

狄仁杰定晴一看,来人竟是谢汝成,自从醉月居聚会后,他们二人再未见面。这次狄仁杰离任,也没有告诉谢汝成,今天他来送行,应该是从李炜那里得到消息,又自己去打听到了狄仁杰的行程。狄仁杰心中暗愧,慌忙翻身下马,迎着谢汝成而去,嘴里也唤着:“汝威兄,你怎么来了?”

两人碰面,彼此一躬到地。谢汝成不善言辞,送别的话才说了几句,便已无言。狄仁杰的心中更是滋味万千、难以尽述。与谢汝威饮下三杯离酒,狄仁杰正要告别,谢汝成轻轻拦住他,从袖中抽出一样东西,捧到狄仁杰的面前:“这是......郁蓉让我带给你的,她、她说,还是希望狄先生能够留下它,做个纪念吧。”

狄仁杰凝视着折扇,那个午后的悲凉创痛再次冲击他的心房。不,他摇摇头,轻轻推回谢汝成的双手:“汝成兄,这个......狄某不能收。”谢汝成愣了愣,还是收起折扇,再次抬头时,他的脸上微微泛红,挂上了略显凄惶的微笑:“怀英兄,我、我已向郁蓉求亲了。”狄仁杰的头脑一阵轰鸣,顿了顿,才勉强笑道:“好啊,这......真是太好了。狄某恭喜你们了!”谢汝成嚅嗫:“她......还没有答应。”

风再起时,长亭中送别的人影已然模糊。汴州域的城楼,越来越远了。

乾封二年元月,狄仁杰在并州顺利上任了。三月中的时候,他收到李炜从长安来的书信,原来许敬芝因父丧服孝,无法按期与李炜完婚,只得先迁居长安,在那里陪伴李炜,并等待一年的丧期期满。信中写道,这样一来反倒让谢汝成与郁蓉赶了先,两人在二月就已完婚了。对此李炜十分感慨,因为郁蓉的名誉被他所谓的“投怀送抱”说法彻底败坏,谢汝成在这种时候挺身而出,称得上是真正的君子。李炜还说,谢汝成是个难得的好人,郁蓉跟了他也算是有个好归宿了。

此后李炜的来信断断续续,而谢汝成和郁蓉则从未与狄仁杰有过任何书信往来。这年年末,李炜在信中说郁蓉为谢汝成生下一个儿子。取名“鼠”,只是信中的口气不甚喜悦,隐约透露出这对夫妇的生活并不像想象的那么和睦。再之后,便连李炜也断了音讯。生命就这样不露痕迹地了结一段过往,进入到全新的篇章之中。

夏季的沙陀碛周边,叶河、白杨河、里移得建河,许多条大河河水充沛、碧波荡漾,在它们的河岸两侧灌溉出一片又一片绿洲。这些绿洲或大或小,但都绿茵如盖、芳草鲜美。在蓝天白云之下谱出让人心旷神怡的牧歌。

这天太阳刚刚落山。年青的突厥牧民吉法就把他的那几十头牛赶回了宿营地。他所在的这个游牧部落人数不多,因而更加无拘无束、随意游荡,现在对他们来说正是一年中最好的时光,吉法每天的日子都过得惬意地难以形容。

牛马入栏,吉法连蹦带跳地跑去帐篷。大叫着:“娘!肚子好饿啊......”刚冲进帐篷,他就皱着眉头站住了。今天的帐篷里,他闻不到往日那扑鼻的烤内和酥油茶的香气,娘也没有迎上来接过他的马鞭,他只能看见暮色中娘的身影,在帐篷角落的一堆杂草上忙碌着。

听到动静,突厥老妇头也不回地叫道:“吉法,快来帮忙。”吉法答应着走过去,娘正费力地抬起草堆上一个人的身体:“吉法,你把他抱起来,我来换换他身下的这些草,又是血又是脓的。”吉法接过那人,立即沾上满手的血污,老妇利落地抽掉垫在那人身下的稻草,又从旁边拉过干净的铺好,才和吉法一起轻轻将那人放平。吉法问道:“娘,他还是烧得烫人啊!”

突厥老妇抹了把汗:“谁说不是呢?真不知道他从哪儿得来这么多伤?而且全都烂了,这可怎么是好啊......”一边说着,她掀开那人身上覆的布条,血肉模糊的伤口暴露出来,连吉法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老妇拿过个粗碗,用个小木勺从里面挖出些黑乎乎的草药糊,往伤口上涂抹。吉法嘟囔:“娘,这样一点儿用都没有啊。”老妇人继续涂着,连连摇头:“天气太热了,唉!总比不上药的好。”

吉法摸了摸肚子,小声抱怨:“娘,你忙着伺候他,儿子的饭都不做了!”“那边不是有馕吗?你自己烤吧。”吉法无奈,捡起块馕干啃了两口,嘟囔道:“这个汉人伤得太重,就是能活下来,大概人也不中用了。他现在这样太受罪了,还不如......”老妇不乐意了:“吉法,你怎么能这么说!看这汉人的岁数,还挺年轻的,要是他死了,说不定一家老小都跟着完啊。既然他还没死,咱们就要想法儿救他。”

话音刚落,老妇看了看那人,突然叫起来:“吉法,快来!”吉法把手里的馕一扔,箭步上前,猛地把那人咬紧的牙关掰开,老妇人不知从哪里摸出个小小的银盒子来,自里头取出一黑一白两颗小药丸,塞到那人的嘴里。吉法仍然紧握着那人的下颔,不让他咬到自己的舌头,那人的全身都在剧烈地颤抖着,吉法娘擦拭着他不停渗出汗水的额头,低声叹息:“真是太受罪了,不知道他怎么能熬得住。”

过了好一会儿,那人终于平静下来。吉法和娘也都是一身大汗,互相看了看,苦笑着摇头。当初在沙陀碛里救下这个遍体鳞伤的汉人时,他只剩了最后一口气,手里却牢牢攥着这个小银盒子。起初吉法和娘也不知道这小盒子里的东西有什么用,后来这人伤痛发作,虽然连翻滚呼喊的力气都没有了,却全身抽搐唇齿痉挛,眼看着就要不行了,吉法娘急中生智,把小盒子里的药丸硬塞到他的嘴里,慢慢地竟看到他平复下来。以后他们就知道,这盒子里面的是救命药,隔段时间就要给他吃两颗,否则,他就是痛也早痛死了。

不知不觉草原上已经暗下来,吉法点起盏油灯,烤了几块馕和娘一起吃了。吉法娘止不住地叹气:“还得想办法给他吃点东西啊。”吉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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