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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只是一味地听从人的命令,不停地奔走。使尽全部精力时,才能诉说痛苦,这时已奄奄一息。他们向人表达痛苦的方法只有这一种。这种悲哀的惟一方法,就是他们躺在那里,永远不得动弹,他们只能用饥肠辘辘的空腹来诉说。如果说他们有诉说的自由,那么也是被极其残忍地虐待的自由。
他们旺盛的性欲就像是浇上硫酸燃烧了。他们的生命里,没有滋润也没有美,只有被虐待的苦痛。他们生来就被人残酷使用,连本能也被人剥夺,但他们的生命依然在延续。
生物都是为了求食而劳作,可是,他们只被人残酷使用而无法求食。马如此,我们的人生也是这样。
屠格涅夫说:〃人生非儿戏,非消遣,当然也非快乐。……人生是痛苦。〃
我们要度过这痛苦的人生。我们不愿我们这个民族灭绝。我们要为寻求我们民族的繁荣付出重大的牺牲,为此我们正在与其他民族战斗。
马的世界与使用马的我们人的世界又有什么不同?
风和日丽的天气持续着。小麦长至五六寸,满目青绿。
各个中队都备有十辆板车,五六匹马拉着车相连着前进。我们每经过一个村庄,都要征收很多牛、马、鸡。
我想今天已经很晚了,可能吃不到什么菜。我打算拔掉征收来的两只鸡的毛。我作为车辆监视员坐在车上。我想对跟车的支那人说拔掉那两只鸡的毛,由于语言不通,只好指着鸡一边说〃这个,这个〃,一边拔掉两三根毛递给他,苦力明白地点点头,把鸡放在手上,活生生地拔起毛来。
苦力〃叭哒叭遀〃地拔着毛发出响声,我原想杀了以后再拔毛的,可是语言不通,只好又取过鸡,拎起鸡脖子做出杀鸡的样子,对他说:〃死了死了。〃
苦力从我的手上接过鸡,硬是拧断鸡脖子,然后捏着流血的鸡头,拔起毛来。他若无其事地做着他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情。我觉得这太残酷,看着他的脸。他却平静地拔着毛,拔着活生生的鸡的毛。这是何等凶残埃一天,我跟准尉去了九联队驻扎的黄河附近的村庄。这个村庄的旁边流淌着黄河的支流,河边低垂着绿绿的杨柳枝。
大家议论纷纷说九联队的某中队有八个士兵被袭击了。说这八个士兵去附近的村庄扫荡时,在那里发现了红枪匪的十多支长矛。他们把这些长矛缠在一起,让从部队押送来的二十个支那人拿着,跟在身后。风和日丽的景致,使他们完全麻痹,放松了警戒,他们哼着歌走着,突然,听到〃哇〃的一声大喊,他们中的一个人倒了下去。原来被押送的支那人是匪贼,他们乘虚悄悄分发了长矛,从背后袭击起来。
士兵们惊愕得一下子不知所措,全遭歼灭。这八名士兵不光彩地被刺死,枪支也被夺走。我们听了这些,觉得这一结果是九联队的士兵自找的,便嘲笑道:〃是被锈了的长矛刺的,一定很痛吧!〃
东史郎日记(第四卷)——第一节
东史郎日记(第四卷)
第一节
四月二十一日。
徐州仍未攻下——这一点我们真想象不到。都以为徐州已经失陷,因为很久以前就开始攻打徐州了。
但就是这个徐州,据说仍未攻克。而且听说友军正在持续奋战,我们的部队必须赶去支援他们。
下午七点,我们又坐上了闷罐车。两小时后列车开动了,在黑暗的大地上疾驰。天亮后,一望无际的麦田跃入我们的眼帘。灿烂、丰饶而安宁的麦田里站着农夫,没有一点战争的影子。这和我们威风凛凛地全副武装、东奔西走的样子颇不协调。
二十二日晚九点,抵达长辛店。晚十一点发车,列车又在黑夜里飞奔,于二十三日早晨六点半抵达天津。列车一直停到中午,然后沿津浦线南下。其中经过独流镇站,这是我难以忘怀的地名。昭和十二年夏,第一次上前线到的就是这一站。
我们的列车于第五日凌晨一点抵达黄河。敌人将大桥破坏后逃走了,我方正在夜以继日地进行修架。这里宛如大城市的夜晚亮着无数的电灯,灯火辉煌,从远处看去,谁都会以为这是个大城市。
列车在沙地上停下了。地上就像下了一场大雪,盖了一层足有一尺厚的细沙,鞋子〃咯吱咯吱〃地往下沉。
起重机和锤子发出巨响。苦力们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有的在沙地上,有的在水泥背后,有的在木材旁边,迷迷糊糊地打盹休息。
原先绵延不断的长桥已被毁,成了一截一截的。踩着沙往前走,经过一座宽约一间的临时浮桥,桥上灯火通明,好似张灯结彩一般,上面竖着〃黄河兵站桥〃的牌子。黄河水晚上看上去也是那么昏黄混浊,据说一升黄河水里竟含四合泥。
浊流被压弯坠落的铁桥和栈桥遮挡后,带着水声急流而去。浪尖在灯光下闪着银光,没入黑夜之中,这情景就恍如眺望大贩的道顿崛(大贩市区最繁华的地方。)一般。我想算算黄河的河宽,便记下了过桥的步数。共八百步长。过了黄河,再稍往前,有一片宽阔的水洼,蘑菇丛生,青蛙欢鸣。蛙鸣声给人一种意味深长的感觉。
我们再次坐上火车,一路南下。
津浦线与平汉线相比,可以看出文化方面的长足进步。
津浦线沿线的人家稍许开放些,窗子之类的也都对外开着。平汉线沿线的居民,则一家家都像害怕外来袭击似的,把门关得紧紧的,连窗子也不对外开,而且每户都高垒围墙,以防敌人入侵。津浦线的车站,就连萧索的乡村小站,建得也比内地的农村车站气派得多。
沿津浦线南下,眺望窗外,到黄河为止的风景就像是一片泥土堆成的汪洋大海,其间还有很多湿地。一望千里的远方,甚至与天边相连的尽头,没有树林和村庄,风景线里是一片土,除了土还是土,只偶尔能看到一棵小树或是少量的草。
很快便是一片寸草不生、荒土遍地的大平原,一直远接云彩,消失在天边。我觉得一过黄河,地形和文化都在变化。黄河以南比黄河以北更进步,没有湿地,田地耕种仔细,树木和杂草都跟内地的平原没什么两样。彰德一带天很热,我们都只穿了夏装,可经过天津附近时便有点冷,就又套上外套,但随着南下,渐渐地又热了起来。
我们的列车鬼赶着似的疾驰。我们福知山的新兵和预备兵在泰安驻守。我最亲爱的弟弟也在这里吧!我们错身而过,感受着对乡亲无以言表的衷情,彼此大声呼唤着别离而去。
〃台儿庄战斗激烈,要小心啊!〃他们从站台追过来,提醒着,呼喊着。
〃谢谢。我们一定加油!〃我们在车上招手,心中满是惜别之情。
目标徐州,目标徐州,列车飞奔。
长长的一串列车从前线开回来了。呀,车上满载着伤员:穿白衣的,头上扎绷带的,吊挂着膀子的,脚绑着绷带的,苍白得面无血色的。这是辆伤员列车。
〃为我们报仇啊!〃他们恨恨不已地吼着。
〃怎么个情形?他们拼命顽抗吗?〃
〃够厉害的。〃
〃不是说有五六十门炮吗?不是说有帆布水桶那么大的、还有炉子那么大的炮弹会像机关枪似的飞过来吗?据说还有铁桶那么大的炮弹飞落下来。他们有很多这么厉害的炮吗?
这么说可能有点夸张吧?〃
〃那么说嘛有点夸张了,不过十五厘米、二十厘米左右的家伙是会掉下来的。估计两三门是有的。其余是野战炮和迫击炮,迫击炮像是有二三十门。刚开始我们还以为二十厘米的炮是要塞炮呢。后来发现,我们往后退时,炮也跟着往后射过来,所以好像是个移动的家伙。一个中队有三十个左右的人进攻呢!〃
〃给打得够呛吗?〃
〃嗯,相当厉害。现在是两个师团在打,实际上只有一个半师团,因为人越来越少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要给炮弹打中可就惨不忍睹了。〃
〃进攻的兵力不会太少吧?〃
〃晤,足够了。与其挤成一团去进攻,倒不如人少的好。
人少一点,奋战一场就行了,而且损失也少。不过,你们去帮忙可太棒了!多保重,好好打!〃
〃我们一定好好干!谢谢啦!也祝你们早日康复!〃
就在炮兵特务曹长和伤兵们高声跟我们说话的时候,列车相错而过,终于消失了。运载伤员的列车鸣叫着消失在后方。我们的列车径直将我们运往炮火交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