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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日的战争-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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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风却丝毫不松。

“说的是,说的是,你要过去就得有个材料,我这儿得有记录,万一你回不来,我们都跟着吃挂落啊!”刚才搭话的军官也戴上了帽子,笑呵呵地假客套。老旦却在想,这几个球攘的货不是想要钱吧?

“几位老兄,实不相瞒,俺们这次去不是部队的任务。俺们突击连半年前干了鬼子的斗方山机场,死得就剩你眼前这几苗人了,军里有意让俺们休养了个把月。前些日得到消息,我们的老长官高昱团长和几百个伤兵被困在通城,俺这次要寻他回来。高团长救过俺的命,俺不能贪生不顾,各位给个面子,俺不会写字,画个押留下,把这军功章也押在这儿,回不来也绝不连累大家。俺知道大家也不容易,守城门寡糟乏味,俺自是晓得,这儿只带了这十几块大洋给弟兄们买酒,就给俺这个面子过去,如何?”

老旦说完一扭脸,朱铜头麻利地掏出十几块大洋放在桌上,是从老旦和二子那份里来的,白花花的很是诱人。

“呦呵,可是去炸鬼子机场的河南老旦?”戴手套的军官突然说了话,走来几步。

“没得错,是俺……”老旦木然看着他。戴手套的军官挺起肚子敬了个礼,探过来握住了老旦的手,大清早嘴里扑来一口蒜味。

“哎呀,久仰久仰!幸会幸会!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俺也是河南过来的,是192师29团3营副营长钟文辉,高团长也曾提携过俺,咋的?他没回这边来?”钟文辉摘了手套,又和老旦握了手。瘦猴上尉是个懂事的,变戏法般夹了几根烟递过来。

“敢情还是老乡哪!高团长奉命扫尾,带着伤兵跑得慢了,就给堵在半道了,其他情况不明。俺带了他老旅长的命令,非把他找回来不可!”老旦接过一支烟说。

“可就你们几个……”钟文辉诧异道。是啊,这么几根葱去干这么难的事,给谁谁信呢?

“俺们去炸机场,不也就那么一百号人?”老旦不以为然。

钟文辉看了看其他几个麻友,晃着大脑袋说:“弟兄们,要不这么着,老哥你给刘队长……画个押,军功章也别给咱们留证明了,这位老兄仗义赴险,俺信他,但须快去快回。你身经百战,啥形势一瞧就明白,能救自然是好,救不了也只能退回来。各位老弟给俺钟大头一个面子,糊涂过去如何?”

军衔最高的钟大头说了话,麻友们不反对,有人抓耳挠腮地支吾。二子又拿出几包上好的腊肉和香烟放在桌上,说这是黄家冲的山货,给几位长官喝个酒。几人忙惭愧惭愧、客气客气地过去点头了。

“这年头都不容易,我这几位老弟也是五湖四海的,我再拿个主意,吃喝留下,这大洋你们还是带在身上,一路上难免还用得上,要是把高团长接回来,你再请我们哥几个喝酒,这点钱没准还不够呢!”钟大头拿过大洋塞给老旦说。

“这如何使得?”老旦忙推托。

“哎呀,如何使不得?兄弟将来说不定还要你照顾周全呐!”

钟大头皮肤黝黑,身形敦实,外八字走得稳稳当当的,不穿军装,定也是条庄稼汉。老旦红着脸拿回大洋,还以为他们要狠敲一笔,原来也是仗义的哩。瘦猴长官见状也借坡下驴,忙张罗着让卫兵备酒备菜,早饭当午饭吃,怎么也要送个行。

一场酒喝到中午,几个人都开始称兄道弟了。钟大头一高兴,把一辆卡车钥匙也扔给了老旦。老旦被灌得稀里糊涂,一个劲摆手推辞不要。二子早接了过来,几杯酒灌回去,那几个就躺了。钟大头喝到酣处,抱住老旦说起伤心事,约着打完了仗两人一定要相伴回河南老家,老旦被他撩得哭了一场。弟兄们倒识数,没有一个贪杯的,唯独老旦醉成了一团。二子悄悄带足了油,马都留在城门下,众人拆开抱一起的老旦和钟大头,油门一轰就上路了。

被车颠得吐了几次,老旦清醒过来,见大家都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便讨水喝。梁七带劲地开着车,对他喊着:“老哥啊,这顿酒没白喝,喝出一辆美国卡车来,这便宜可占得大了!这要是走路回去,再碰上来的时候那狗日的天气,咱们可就惨了呦。”

“那钟大头也该醒了,说不定现在正在城头上望着咱们后悔呢!”朱铜头得意道。

“老哥喝得就知道摆手,俺不要俺不要!亏了二子手快……”玉茗说。

“俺还是喜欢骑骑马,这汽油味闻着不舒服呢。”老旦喝下半壶水,洗了把脸,再抬头看,国军溃败队伍出现了。路边开始有弹坑,时不时得下来推车。路边死尸肿得黑胖,苍蝇黑压压地堆在上面。丢弃的衣服、废弃的车辆和大筐小篮随处可见,走不动的人就躺在路边,连伤带病的活不了几天。二子搭了一个传令兵的摩托去打探消息,半晌回来,说鬼子离这里只有五十里地了。

又走了半天,路上已不见人影,成群结队的野狗逡巡在吃光的骨头架子间。开车到了通城外围,老旦决定步行。大家把车隐藏在一条沟里,二子拆了方向盘和输油管藏在地里,这车就偷不走了。望远镜里,能看到通城的一座塔尖,高高挑着膏药旗。半个县城还在燃烧,乌云随暮霭降临,黑压压地沉在头顶。偶尔有一串子弹飞过天空,缓慢如发光的鸟。是鬼子在屠城,还是剩余的战士在抵抗呢?老旦拿出梳子梳头,把帽子摘下来藏了。

“太阳落了就进去,弟兄们小心!”

躲过城头上扫来扫去的探照灯,他们在城边找到个炸烂的缺口,竟没有防守,他们进去,溜着街边儿往里探。鬼子在施行灯火管制,除了一些冲天火焰,通城遍处漆黑。鬼子的巡逻小队举着火把跑过,尖利的喊叫令人毛骨悚然。各家各户都窗户紧闭,不知里面的人是死是活。七人摸近县城南部的医院驻地,找了个四通八达的院子,爬上房顶看去。

街边点着火把,火光撕着黑夜,照亮路边的血痕。约摸一个营的鬼子整齐地走过广场,牛皮鞋踩得山响,刺刀映着火光,将月光割成碎片。路的尽头挤着百十个国军战俘,三挺机枪围成半圆对着他们,狼狗嗷嗷地叫着,并没人制止它们。

“是他们吗?”二子问。

“不是,看着是……警察部队。”老旦举着望远镜说。

“救么?”二子又问。

“怎么救?”老旦摇摇头。

一个鬼子军官骑着大马,纵到战俘面前,举着鞭子叽里咕噜喊着什么。警察弟兄分成了两拨,一半人走到了另一边,还有几十个没有动。马上的鬼子随意地挥了下手,几挺机枪便扫射了。警察们割麦子似的倒着,穿过他们的子弹在墙上打出血红的火星,枪口的火焰盖过了火把的亮光,刺得老旦心揪成了团。枪声停下,几个鬼子上前去检查,看到没断气的就补一刺刀。一个装死的跳起来冲向外边,拖着一条断腿。三个鬼子不慌不忙地端平步枪,一个齐射,那弟兄扯得飞起来,直挺挺摔在青石路上。两条狼狗过去咔咔咬了几口,看着不动了才跑回去,瞪着那些投降的人。老旦掐了掐颤抖的手,咽下一团酸涩的唾液。

“老哥!你看那边!”玉茗眼尖,指着更远的地方说。

广场的东北角堆着高高的尸体,鬼子正在往上浇汽油,马车上拉下更多的尸体往死人堆上扔。火焰突地跳了起来,像他们曾点燃的油库,烧得噼啪作响,那火焰颜色发绿,滚着红色的烟。浓烈的汽油和人肉味吹来,老旦反了胃,低下头喘了几口气。

“老哥,这么多鬼子,等后半夜再找吧?”陈玉茗问。

“二子,去周围看看。”老旦轻轻推了下二子。二子点了头,退进了黑暗里。

大家躲在屋子里等着鬼子散去。但零星的枪声和女人的尖叫声,以及狼狗的狂吠声、鬼子的狞笑,说明这个夜会一直继续。这些声音交织成恐怖的夜歌,卷着那些幽魂跌入地狱。大家默然无语,屋子里一片死寂。大薛不停地闻着一支烟,他不会点燃,那会招来狗一样的鬼子。飞虫在屋里角落中嗡嗡作响,老旦听到它们挣扎般的喘息,这异于战场的沉重从心里弥漫,似乎淹满了这间破烂的房子。明月高悬,月光如刺刀的锋芒,笼罩着死去的边城。

一声枪响将昏昏欲睡的老旦惊醒,他抓起了枪。弟兄们看来都没睡,有人轻轻地拉开枪栓。玉茗探头看向屋外,招呼老旦过去。老旦清楚地看到几个国军战士跑来,他们开着枪跳进了院子,后面是十几个鬼子。一个战士被打死在墙头上,倒栽葱掉下去,剩下的三拐两拐,竟然进了后院,头也不抬地钻进了上房。这院子很大,里面又横着个花坛,偏房里这七人还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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