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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情难却。我一一细看过去,但见“九霄环佩”,“春雷”、“枯木龙吟”,“大圣遗音”,
“飞泉”、“独幽”,“一池波”,“冥王”,“松风清节”,“秋籁”……有唐一代的名琴,竟汇集了个八九不离十。更有当代名琴:“混沌材”、“玉壶冰”、“海月清晖”,“鹤唳清宵”、“洒尘”、“潇湘夜雨”、“铁鹤舞”……令人目不暇接。
汴梁不愧是天下繁华地。这多名琴现世,若是当年教我们琴的老夫子看到,怕是会流着泪爬过去。
允让兴致勃勃,绕着那台唐代名琴“春雷”左右细看。他是精于琴艺之人,感受自然不同。
除了名琴,还有一些瑟、筝、琵琶名品。“断云孤雁”,“秦歌”,“武林”,“龙回首”,“杜宇魂”……或肃杀或旖旎,另有一番风情。琵琶和筝不比古琴,弹奏前没那么多讲究,便有人信手而拨,当场试音,场面甚是热闹。
正四处张望,忽觉一人轻轻握住了我的手。
我当是身边的允让,想也没想,便反握回去。
笑着转头一看,竟是秦枫。
笑容瞬间凝结。
我连忙把手挣脱开来。再转头时,已被人流从允让身边挤开。
秦枫在人流中护着我,默不作声。
我微觉歉意,低声道:“你还好么?”
秦枫默默无语,呆了半晌,道:“还好。”
“你……元昊有没有罚你?”我小心翼翼地问。
秦枫不语,过会儿淡淡说道:“罚过了,没事。”
我心中愧疚,待要问问是怎么罚的,却问不出口。
秦枫看了看我的表情,微笑:“我自小在他身边伴读,为他出生入死几回,他不会因这点小事太为难我。”
小事?我苦笑。见他一脸云淡风清,心里愈发难受。
他甚至不愿让我为他愧疚。
这头小狐狸对我好得很哪。
心里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在悸动,却忽觉背后多了一人。
边上的人诧异的眼光纷纷看过来。
我回头看去,却是允让。
允让对我展颜一笑:“我正看那‘春雷’入迷,转眼不见了你,急坏了,连忙施展轻功到处寻你……别人都当我是妖怪呢。”
我“噗嗤”一笑。凡夫俗子忽然见了轻功,岂不以为是大白天见鬼?
却见一人气喘吁吁地跑了来,恭恭敬敬跟在允让身边,乃是个中年书生模样的人,三绺长须,样貌清秀。
我心中一动。
瞧他恭恭敬敬的模样,这人定然知道允让的身份。
会是谁?
允让微微一笑,向我引见:“这位是户部范仲淹大人。范大人字希文,吴县人,真宗朝进士,文武全才。”又转身向范仲淹笑道:“这位是我师弟,云泥。”
范仲淹?因上《百官图》嘲讽劝喻宰相吕夷简而被罢知姚州,天下名士,我亦闻名久矣。
我对他一拱手,笑道:“范大人,我师兄极少对人口出赞语,这一句‘文武全才’,可见是真的文武全才。”
范仲淹连忙还礼,谄笑道:“云大人少年有为,久仰大名,久仰大名!今日得见,真乃生平幸事!”
我一愣。
云泥这个名字,出现不到一年,久仰大名从何而来?
我也不是什么云大人。
我留神细观那范仲淹,只见他绕着允让团团打转,垂首哈腰,毕恭毕敬,满面谄笑,不禁微微一哂。
所谓名士。
再看秦枫,早已不知去了何处。
心头不知为何掠过一丝怅然。
允让见我神情,招手叫范仲淹过来,低低说了几句,范仲淹立刻欢天喜地唯唯诺诺而去。
允让握住我的手,低笑道:“念首词给你听: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我一呆:“好词!你什么时候写的?”
允让瞧着我笑:“这首《苏幕遮》才不是我写的呢。”
我“哦”了一声,微觉失望。
本盼着他为我流相思泪的。
允让见我表情,脸上笑意更浓,说道:“你说这词写得如何?词虽不是我写,却深合我心:我为某人流了十年的相思泪呢……”
我心中大喜,反抓住他的手,笑道:“这词沉郁宛转,大有意境,是谁写的?”
允让别有深意地一笑:“是个你瞧不起的人。”
29
我迅速反应过来:“范仲淹?”
允让微笑点头。
我一呆,却听那边传来一阵筝声,音调凄婉。
有人调筝而歌:“绿杨芳草长亭路,年少抛人容易去。楼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愁三月雨。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筝音凄凉,是名哀筝。一阙《玉楼春》被唱得凄婉惆怅,绕梁不绝。
我却识得那个凄凉的嗓音。
心中一颤。
秦枫啊……
你是在告诉我,无情不似多情苦么?
那边众人轰天价叫好。却见个中年儒雅之人携了秦枫的手,越众而出,谈笑风生,并肩乘舟而去。
允让若无其事,低声说道:“那人是御史中丞晏殊。秦枫方才唱的词,正是晏殊旧作,好心计。他此次来名为西夏进贡,实则交接权臣刺探军备,若得晏殊好感,大有助益。”
我默然无语。
范仲淹一头大汗地挤了过来,仍是一脸的谄笑,怀中却抱了张琴。
竟是“春雷”。
“王……公子好眼力!唐琴第一推雷公,蜀中九雷独称雄。传世古琴,以唐琴为最珍贵之神器,唐琴之中,又以雷公琴为最。蜀中九雷中,以雷威成就最大,而雷威一生所斫之琴中,又以‘春雷’为最。在古琴神品中,‘春雷’实是最最珍贵的无价之宝。古琴以断纹为证,不历数百年不断。有梅花断,其纹如梅花,此为最古。有牛毛断,其纹如发,千百条者。有蛇腹断,其纹横截琴面,相去一寸或半寸许。有龙纹断,其纹圆大。看这‘春雷’上的蛇腹断,便知它发音定然松透、圆润,入耳……”
范仲淹捧着“春雷”啰啰嗦嗦不停滔滔不绝,满脸谄笑向允让献宝。
我翻了翻白眼,对允让笑道:“好久没有上琴艺课了,真怀念‘宦官灵’……”
允让神情古怪,一丝微笑却从唇边漾了开来。
我嘿嘿奸笑。
昔年我们习琴之时,老夫子惯于罗罗嗦嗦滔滔不绝,听得人昏昏欲睡。可惜习音乐之人喉音多半宏亮,又不幸将我们从好梦中吵醒。刚好师父教到我们配药之术,夜间我便伙同允让配了一剂怪药出来,悄悄给教琴的老夫子服下。
那药并无他害,只会令服食之人嗓音变得纤细娇嫩,宛若女子。老夫子第二日上课一开口便被自己吓了一跳,连忙乖乖闭嘴不言,低头娇羞不语,但弄琴弦。
我们相视大喜,将那怪药取名为“宦官灵”。
可惜现在没有“宦官灵”拿来给范仲淹吃。
我吐吐舌头。允让却仍然客客气气地与范仲淹应酬。方才走散的韩琦也一头是汗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我老大闲得无聊,便与他攀谈,一谈方知他从江南刚回来。
我精神一振,忙细问他江南情形。
十年没去江南了。
韩琦一边又说又笑讲着江南之行的趣事,一边偷偷盯着我看。正说到江南的琵琶曲,韩琦忽然说:“等我一会儿。”便消失在人群中。
我发呆,允让刚打发走范仲淹,过来傍在我身边,不经意地在我发上带过一吻。
我心中一荡,却见人群纷纷分开,那边正是韩琦,抱着一把琵琶,且弹且歌,乃是一首《忆江南》:
“维杨好,灵宇有琼花。千点真珠擎素蕊,一环名玉破香葩。芳艳信难加。
如雪貌,绰约最堪夸。疑是八仙乘皓月,羽衣摇曳上云车,来会列仙家……”
词中貌似赞花,却仿佛也在赞人。韩琦一面手挥琵琶还一面向我们这边飞眼色,好像生怕我不知。
我心中一动,俯在允让耳边低笑:“你猜他看中了谁?我还是你?”
允让瞪了我一眼,说道:“多半是你……什么‘芳艳信难加,如雪貌,绰约最堪夸’,好大的胆子!连我的人都敢调戏!”
我连忙抵赖:“怎知他看中的不是你?你才是‘灵宇有琼花,芳艳信难加’呢!”模仿他的语气笑道:“好大的胆子!连我的人都敢调戏!”
正自调笑,那边却走出个美貌高大的少年来,恶狠狠将我们往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