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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愤怒-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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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愤怒

                                       一

    初秋的暮色中,一对年轻的夫妇坐在一棵很老很老的柳树下。男的在吸烟,女的提起水
罐往一个粗瓷碗里倒水,他们都三十四五岁。男的摘下斗笠,露出了又短又黑的头发。他长
了一副英俊的脸庞,很宽的额头,很挺的鼻子;眼睛深陷,可是大而明亮;眼角和前额上有
几道深深的皱纹,单从这几条皱纹上看,也许他的年龄更大一些。他一定是个高个子,因为
支在地上的两条腿显得很长。他身边的女人穿了一件很薄很薄的、粉红色的衣服。她此刻端
起碗来,像个小猫一样轻轻地吮吸着水,还不时用黑黑的眼睛瞟一下男人。比起他来,她显
得那么娇小。她搬弄水罐时不得不挪动一下两只脚,她的身子已经有些笨重了。这时她问
道:

    “李芒,你就爱皱眉头。你心里又活动什么了?”

    李芒淡淡地笑了笑,算是回答。他把烟灰磕到裸露着的粗大的树根上。他手中摆弄着的
是一个足有拳头大小的梨木烟斗,用得久了,它的颜色黑中透红。这个烟斗好像不该是他使
用似的。

    大柳树的四周是一片黄烟棵。烟叶儿在徐缓的风中微微掀动,像一群待飞的大鸟活动着
它们的翅膀。暮色映着这片烟田,烟叶儿闪着红色、紫色。烟田这时倒有些像玫瑰园。烟田
也很漂亮啊!它的气味又辛辣又清香,和田野傍晚时分飘起的水汽掺和到一起,很好闻。风
有时大起来,烟叶就晃动得厉害一些。一片厚重的叶儿在风中笨模笨样地扭动,说明它很健
壮。这片烟田的烟棵一般高,都很健壮。老柳树立在烟田中间,静静地低垂下它巨大的树
冠。它好像在俯视这些烟棵,俯视这片守候了几十年的田野。

    “你看看吧小织,你看看!”李芒用烟斗指着树桩根部的一个窟窿,有些吃惊地说。

    小织费力地伏下身子,望着那个枯朽的洞洞。原来木头当心又有很大一片枯死了,用不
了多久整个根部就会枯透。她张开很小的、布满了茧子的手掌量了量,说:“没枯的那面只
有三指宽了。”

    “它快死了。”

    小织仍旧伏着望那个树洞。她说:“也不一定。你看见河边上那棵老树了吗,也枯成这
样。不过它靠半边儿树皮又活了好几年呢!”

    “它快死了。”李芒像没听到她在说什么一样,又说了一遍,一边戴上斗笠。

    他站直身子,把斗笠往上推一下,看着眼前的这片烟田。

    那双有些深陷的、但是十分漂亮的眼睛里,这会儿闪射着明亮的光彩。他的目光在烟垄
上移动,鼻孔一下下翕动着……

    这样看了一会儿,他又给烟斗装满了烟末。他吸得十分香甜。

    当他握烟斗的手有一次抹到嘴巴上时,一股辛辣味儿使他吐了起来。两只手上涂满了烟
叶的绿汁,一层层绿汁干在手掌上,竟成了一个个小粉块儿。他咬住烟斗,用力地搓着,拍
打着手掌。

    一股绿色的粉末儿混合到他喷出的白色烟气里。……这一天做得可真不少,他和小织从
天蒙蒙亮蹲到烟垄里,扳着烟冒杈,直做到这个时候。没顾上吸烟,大梨木烟斗装在口袋
里,他弯下身子做活时老要硌他的腰。最后一把冒杈儿抛到地垄上了,他才长长地舒一口
气,坐到老柳树下。欠的烟都要补上,他开始用力地、惬意地吸那个大梨木烟斗了。

    小织在柳树下收拾了一下她的头发,提上水罐说:“今夜咱们就赶回去吧。”

    “一定赶回去!”

    李芒的语气非常坚定。他说着,瞥了一眼西方的天色。太阳就要沉下去了……老柳树上
死去的干枝条不断地落下来,撒在他们的头上。李芒把这些细小的枝条折碎了,抛在树根部
的那个大窟窿里。多粗的树,他和小织两人才合抱得过来。

    树皮乌黑,裂开了无数的纹路,看上去就像鳞一样。风吹过来,枝桠发出一种苍老的、
微弱的声音。

    本来他们守在玉德爷爷的身边,守了好多天。

    玉德是小织的爷爷,一连几天昏迷在医院的床上。守在床边的除了他们小两口,还有小
织的父亲肖万昌。一家人围在床边,谁也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床上的玉德爷爷。

    一个午夜里,玉德爷爷突然从床上醒过来了。老人转脸看看四周,又看看儿子、孙女和
孙女婿,雪白的胡子就愤怒地抖动起来。他问:

    “一家子人都来了?”

    大家不解地对视着。还没来得及答话,老人又吼了:

    “谁在家照管烟田?那些烟杈子,一夜能蹿二寸长!一家子人还守在这里!……”

    “爷爷……”李芒叫着。

    “还守在这里!”老人只冲着他一个人吼叫了。

    李芒声音怯怯地说:“天明、天明了,我和小织就赶回去做活……”

    “这就给我回去!快走!”玉德爷爷的眼睛死盯住李芒的脸,一动不动。

    李芒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扯起小织的手,站了起来。他们往门口走去……肖万昌在他们
背后喊道:“腊子要是回来了,让他赶紧来看爷爷!”他们没有回头,一直走出门去了。

    腊子是小织的弟弟,原来在龙口电厂上班,现正跟人合伙贩鱼,有时几个星期不回家。
眼下正是捕鱼的旺季,他能回来吗?李芒知道肖万昌是喊给玉德爷爷听的……

    晚风渐渐平息了。原野上无限宁静。最后一束霞光也暗淡下来,天要黑了。一只乌鸦飞
到老柳树上,又飞走了。

    老柳树死去的干枝条还在往下撒落。

    “弄不好,它捱不过这个秋天去……”李芒抬头看一眼老树密密的枝桠。

    小织不做声。她正想床上喘息的爷爷。她搀着男人的胳膊说:“走吧,快走吧……”

    两个人正要挪动步子,烟田的小土埂子上匆匆忙忙地走来了一个人。小织抬头望了一
眼,接着就怔住了!她惊讶地喊了起来……

    那不是爸爸肖万昌吗?他怎么回来了?怎么没有守在玉德爷爷身边?

    二

    玉德爷爷死了。

    四十多年前,有一个壮年汉子分到了一块土地,就在地的当中植了一棵柳树。他很早听
说柳木埋在土里耐烂,心想多少年之后,他要用这棵柳树为自己做一具棺材。中国农民之怪
异在他身上得到了多么有趣的表现:一个壮年汉子,首先想到的竟是自己的最后归宿。

    今天这个汉子倒下了,他的柳树却还在他的田里喘息。

    如今实行火葬,不能够携带着一棵大树离开人间了,他就把它留给了儿孙们。

    有意思的是,树木栽在自己田里,后来土地入社,风风雨雨几十年,这棵树竟然也长起
来了。再后来,土地实行承包了,这棵树就在儿子和孙女婿两块承包地之间了。老人做主,
硬让儿子和孙女两家联合经营这片土地。这样,那棵大柳树又在土地的中间了。

    悲哀的气氛笼罩了这片土地,笼罩了两个家庭。玉德爷爷八十五岁了,他走得不算匆
忙。可是他对于这两个不同的家庭是太重要了。无论是昨天还是今天,他都给后辈人的生活
增添了极其重要的东西,成了他们的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人物。他虽然病得时间很长了,但他
的过世还是让儿孙们感到突然和惊愕……

    三天后的一个夜晚,李芒和小织久久地坐在灶间里,没有一丝睡意。李芒一直吸烟,三
天来的大半时间他就这样坐在灶间的一个草墩上。他不说话,有时眉头轻轻皱一下。第二天
的上午,曾经有人哑着嗓子在窗外喊他:“李芒,别忘了去烟地扳杈子啊……”李芒听出是
岳父肖万昌的声音,一声也没有吭。……桌上的台灯闪着微绿的光,正照在一本翻开的诗集
上。李芒走过去,合上那本小书,然后又重新坐下来吸他的烟斗。小织轻声喊道:“李
芒!”

    李芒就像没有听见一样。

    “你心里又活动什么了,李芒!”小织紧挨着他坐下,把头靠在他那粗壮的胳膊上,黑
黑的眼睛望着台灯后面那片暗影,眨动着。

    李芒沉着地磕着烟斗。他说:“小织,我这几天老想一个心事,就是跟你爸分开干——
我们自己种自己的烟田吧。”

    小织并不感到惊讶。她轻轻地咬着嘴唇,低下头去。

    李芒的大手抚摸着她的头发。这头发真柔和、滑润啊!他又按了按她的圆圆的、软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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