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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与你同在-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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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里间。我追了过去,她却在我们的众目之中朝我母亲跪了下来。那时候我真是傻
了眼,我都结婚生子了除了电影里我还从没有在现实中见过谁下跪的场面。张却朝
我母亲端端地跪了下去,说:大姐,我是罪人,你惩罚我吧,都是我的错,今晚上
不怪他,是我,都是我……我们、给您赔罪……

    母亲的怒火因此燃烧到了极点,她冲上前去给了张一个响亮的耳光,是我扑上
去阻拦着母亲继续的行为,我死死抱住她向她喊:妈,你这是干什么?你冷静点儿,
你坐下,消消气儿……你……母亲像不认识我似的对我喊:你不帮我打你还挡着我?
母亲的力气相当大,我好不容易将她按在了沙发上,她又一个蹦子跳起来:罪人,
口口声声说你们,你们是谁?好!是你,你过来,像她一样给我跪下!母亲指着父
亲。我的心竟紧缩一下,一缕对母亲的怨恨悄悄升起。母亲大喊:快点,跪下!和
这种贱人!我又看见父亲深藏在骨头里的懦弱,他对我母亲的胆怯像一个幼儿面对
一位粗暴的成人,那种无奈,是叫人恨铁不成钢的,是他尊严扫地狼狈不堪的时刻。
我怨恨,怨恨父亲也怨恨母亲,你们,我的父母,曾经是我们的自豪,我们的温暖,
是我们至高无上的敬爱!从什么时候起?你们开始撕去那美好的羽衣?破坏着以往
在我们心里早已固定了的完善形象?

    我母亲不依不饶,完全失去了理智,她指着父亲发疯一般地喊着,如果父亲不
跪,她今天就死在我们的面前。张开始拽父亲,她跪在那里伸出一只手拽住父亲的
衣角,她说你跪吧,跪下来我们好赎罪,母亲突然又转向张:你闭嘴,什么我们,
我们是轮得着你说的?你!跪呀。母亲指着父亲。父亲还站在那里,我内心的怨恨
开始增强,我的父母亲,你们的这种场面不要再继续了吧,不要展示在我的眼睛里
吧,如果我看见,母亲因受伤而暴发出另一种伤害,父亲因失足而被置于死地的话,
如果我不能阻拦,眼看着我不该看到的情景之后,我想,有一种损失是无法挽回的,
那就是对父母亲的爱呀,会像一条流动着的河,从心底里流出,从身体里流出,不
知流向哪里,再也唤不回来。

    我一直都不愿回想那一幕,那个晚上,母亲是一副要决一死战的形象,这个形
象在我的心里有着天崩地裂式的倒塌,父亲也一样,他被母亲污水般的咒骂淹得微
不足道,猪狗不如,畜牲不如。我亲爱的父母亲,你们是多么自私呀,为着你们自
己的私欲,为着你们自己的愤懑,你们可以不在乎我们的存在,把你们从来也没有
过的丑陋向我们展示吧,你们要为此付出代价的!后来,我扔下他们,抱着我的孩
子飞奔出门,我在那个夏季的夜晚急速行走在马路上,匆匆地行走,我的脸上爬满
了哀伤的泪水。我恨呀,那软弱的恨,那对准父母亲的恨,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恨…
…父亲最终还是跪了,在母亲的以死相挟之下,在祸水女人张的哀求之下,我和父
亲的眼神接触了,他的眼神儿好似对我说:怎么办呀!我跪还是不跪?我真是不愿
看他,我真想说你问我,我问谁去?你不跪今晚的烂摊子无法收拾,你要跪了大概
你在我的心里从此再也没有美好可言了,你把这么难的难题摆在我的面前你要我说
什么好呢?母亲一刻都不能等了,她抓起了我茶几下面的一个水果刀对着自己的喉
咙,我和那个女人一起扑上去按下父亲,我记得他是单腿跪下的。后来,我就抱着
睡梦中的孩子跑了出去。

    现在,事情似乎过去了很多年,其实多年来这件事一直没有结束,只不过像当
年那种轰轰烈烈的战争没有了,是因为大家都累了?还是事情最初的那种激情消退
了?总之,我们的父母不知从什么时候平静了,好像是在退休之后,他们都闲了下
来,母亲忽然变得宽容了,有时候母亲竟说:想想以前那样死去活来的真不值得,
现在我们都老了,只要身体好,大家都多活几年比什么都强。母亲能这样想,我们
做儿女的当然都松了口气,关于父亲的这档子事,到了现在这个年代,似乎更加被
淡化了,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这件事被偶尔提起,父亲终于有点理直气壮的意思说
:那不过就是一个异性朋友罢了,早先就没有什么事情,现在更没有什么事了。

    父亲退休以后几乎再不跟什么人来往,唯一可去的地方就是张的家,张在父亲
退休一年以后也提前退了休,然后她就找了几个退休老干部,在家里摆起了麻将桌
子。每到午休之后,父亲就骑着他的自行车去那个据点,然后爬上五楼加入到那个
麻将战中。父亲他们的麻将打的特别小,也就是五角一块,主要是为了娱乐,消磨
个时间。起初父亲和张盛情邀请母亲参加,母亲却不屑地说:我才不去呢,你们打
那点小钱出得又慢还那么计较,没劲。其实事到如今,再怎么糊涂也不能糊涂到当
了他们的俘虏吧。母亲另有个去处,也是个麻将桌子,他们打得大,一块两块,有
时还来五块的,母亲常常赢钱,倒也不亦乐乎。到了傍晚,老两口都颠儿颠儿地按
时回家,父亲大多是吃过饭了的,张总是精心精意给他做他爱吃的晚饭,简单,却
特别可口。母亲不再较劲,有时对我们说:倒好,我省了多少心呢,用不着惦记着
给他做饭,到点他就按时回来了。说起来父母亲都是快要进入晚年的人了,能把事
情这样看得开,也算是图个皆大安宁。可就在这时,父亲病了。一病竟是个绝症。

    人是个多么奇怪的东西?不幸降临时,母亲竟第一个打电话告诉了张这个消息,
父亲的忽然倒塌使她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她连口吻都有些虚弱,简直像求
救。她说:他得了肺癌……张也懵了一下,早先的条件反射一扫而过,我能想像出
她拿着电话无比震惊的样子。

    报应是迟早要来的。这是母亲当年喊过不止一次的话,现在应验了,父亲却比
任何人都坦然,他说如果真有报应,就让报应落在我的头上吧,老天爷说你限数到
了,跟着去就是了,迟早不是都有这么一天嘛!

    但事情来了,全家人还是有点扛不住,特别是程晓秋和程晓春,动不动就抹眼
泪,到父亲面前虽说止住了,可一看就知道哭过了,为此我背着父亲说过她们,她
们也保证过要注意,其实父亲迄今为止从没有问过他究竟得的什么病,大家也从没
有捅破过,在父亲面前我们一直小心翼翼地回避着“癌症”这类的字眼。父亲不问,
是他早就心知肚明,在抉择他究竟住哪家医院的时候,他声明:哪家医院都成,就
是不去北京,不去外地。

    他不去北京,无非是不愿有大的花销,父亲一生节俭惯了,在位的时候也从没
有奢侈过,他那个时代领导干部的工资也不高,从来也不得什么外快,家底薄厚他
心里有数。

    其实知道他病情的第二天家里就通知了他的原单位,市政府的同志说:请你们
放心,我们会尽一切力量救助老领导的。可父亲不答应,他说:就在本地治疗,一
方面不能让单位花太多的钱,二来不让儿女为我负债,我就能够安心治病。

    按照父亲的意愿,他在当地附属医院肿瘤科的某间八人大病房里住了下来。单
位和家里的人都说:你不去外地开个单间病房总是可以的,安静一些,卫生一点总
不过分吧?

    父亲说:不用不用,现在这个大病房也干净多了,再说,人总是要生活在人群
里的,人和人呆在一起,心里踏实。

    说起父亲与张的关系,在我的童年里有一个记忆,对于这个记忆,它差不多是
我个人多年来心里埋藏的一个秘密。在父母亲关系最紧张的那些年里,我曾悄悄问
过晓春和晓秋。我说你们还记不记得文化大革命“武斗”的那个夜里我们从奶奶家
偷偷跑回家里的情景?晓秋说记得有这么一件事,晓春却浑然不知,她还问我:什
么?武斗的晚上我们从奶奶家跑回爸妈家?没有大人带着?肯定是你出的馊点子,
听说那个晚上吓人极了。我只好又问晓秋,我说:你记不记得回家后的情景?晓秋
想了想说回家后我就不太清楚了,没有印象了,然后她俩一起追问我回家后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糟就糟在我自己的记忆也不是很清楚才向她俩去核实的,那时候
我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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