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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相思之天下定-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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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惊慌失措的人,不愿让对方看透自己心里的空茫而苦苦僵持,只听见喘息的声音忽高忽低。江琮忽然夺门而出,脚步声匆促远去,江鶦惊魂未定,并不敢就此松懈下来,下意识摸摸脸颊,依然残留有他冰冷的气息,还混杂了自己的体温,碰触时,指尖都为之轻轻一颤。

雨一直下到月末才缓缓止住,自昭还寺回来之后的日子,其实并没有几天,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阴雨,还有那桩说不出口的难堪之事,而叫人度日如年起来。那一场雨把盛开的牡丹都打落了,江鶦第一次觉得一地残红是一曲凄艳的挽歌。她忽然想为这些不久前还娇美着的客人做点什么,几番思量却终于只是把它们草草扔了了事。

唯有牡丹真国色,然而她不是。她宁愿做山中一丛野花,自由开放,自由凋谢。她短暂的一生不愿与这样的权贵烟云纠缠。江鶦站在微云斋里一一看来,如果明天就要离开这里,眼前一切竟没有任何值得她带走的东西。

这时墙外传来隐隐约约的笑声,江鶦循着走去,微云斋之后是一片黑松林,其间点缀红枫银杏,林中有一块空地,支起一个竹架子,上面的木香花正好在雨后盛放,蓊郁之中斑白点点,清雅别有风韵。

几个人坐在木香藤架下的石桌旁说笑。江琮穿一身珠色锦袍,淡淡的跟玉样容貌和架上碎花都是相得益彰,另两人色彩相较之下就要浓烈得多:一个艳红纱袍,金丝纹花,一个墨绿绸衣,白色裘毛边坠着金穗,好不显眼,这样两个人走到哪里恐怕都是众人注目所在,见有江琮在场,江鶦立刻生出悄悄离去的念头,才一抬脚,一番对话落入耳中,令她生生止住脚步。

“这几天倒春寒,忽然冷得可以,你们出来赏花也不多穿点,我看着都觉得冻。”江琮拿起小火炉上暖着的银凿落倒了一杯酒。

第23节:便从此痴痴长坐,夜夜雨声碎(2)

那个墨绿衣服的年轻人笑道:“还赏什么花,郡主人比花娇,两位小小姐也是秀色可餐,我赏她们就可以。”

如此油嘴滑舌可是听起来一点也不讨人厌,江鶦认得他是五侯府二代成员中排行第三的荀令,此人可算作尽得其父真传,另外一名穿红衣的青年多半是排行第五的金猊,说来五侯府第二代真算得上是嗜好鲜明,有江琮这样惜花如命的,有荀令这样专痴于美色的,也有只把真金白银当成毕生所爱的金猊。

“秦少辜可是四公子之一,这样的人就值十万两?”金猊噼里啪啦打了一番小算盘,皱起眉头,“翻三倍还差不多!我们要出动三个人去杀他!每个人只能分三万多……”

荀令扭过头去骂道:“真是个铜臭的,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既是兄弟开口,自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钱不钱的,俗气死了!”

“钱哪里不好了,钱是惹到你吗?”金猊虽仪表秀美贵雅可是说起话来实在像个没好好读过书的纨绔子,“花会谢,玉易碎,女人更是难搞,哪有真金白银那般实在,怎么砸它掼它拣起来还是那个样子。”

“秦少辜有那么好吗,放云裳也就罢了,连江鶦这样的女子都抢着投怀送抱?你骗我的吧?我不相信啊!若是真的,那这种男人实在不能留在世上!”荀令喜欢美女自然痛恨被美女喜欢的男人,巴不得他们都死光才好,就算没钱也乐得去杀。

江琮由着他们去吵,垂阖双目兀自喝闷酒。春熙照在他的身上,灿金般微微刺目,江鶦颤抖着闭上眼睛,震惊褪去之后心中一片刺痛,一身的寒意早被驱逐,再让暖日一照,眼底顿时酸涩,热得洇出泪来。她只记得自己跌跌撞撞跑出后林冲向马厩,纤离轻轻蹭过来的时候,她的手险些颤抖到无法解开拴马的缰绳。

纤离听话地跟着她出了王府,江鶦却突然想到不能这样手无寸铁地赶去,否则也帮不上什么忙,当下急忙冲到剑器房,直奔内室,从一只狭形红玉古匣中抽出一柄短刀,那剑房管事一愣,刚想出声询问,江鶦已经跑得没有影了。

“那可是月乌啊。”总管面露难色,再三斟酌还是觉得事有蹊跷,该去禀报一声。

纤离已是当世神速,江鶦却还嫌它不够快,不停地挥鞭抽打,猎猎鞭声撕裂长空,盖过了桀骜狂风的呼嚎。寺门大开,江鶦一头,这一路上,与五侯府三个字形影相随的血腥气息让她心惊胆战,连想一下都觉得挖心剜肺。昭还寺倚山而建,大雄宝殿、毗珑殿和藏经楼层层递高,江鶦跑到藏经楼前的大法堂才看见两个小僧弥拿着扫帚低头清扫,江鶦冲过去一把抓住他们,“秦少辜呢?”

那两个小僧弥惊了一跳,其中一个扔了扫帚就跑,剩下那个站着没动,“你……你是何人?”

江鶦急怒道:“他到底在哪里?我有要紧的事找他!”

这时一个知事僧在方才那小僧弥带领下急匆匆地跑来,这人显然认得江鶦,还未站定就跪下行礼,江鶦急得不行,一把将他拉起,“秦少辜在哪里?”

那知事僧惊疑道:“这……郡主来晚一步,秦公子已经走了。”

江鶦一颤,她一直把月乌抱在怀里,此刻胸前也是一片冰冷寒意,“他走了?为了什么?”

知事僧抬头看了看她的脸色,心里虽然不知道二人的关系,仍是照实说道:“秦公子在鄙寺这些日子,放云裳三番四次相扰,秦公子不愿连累僧众,于是昨日便告辞离去了。”

第24节:便从此痴痴长坐,夜夜雨声碎(3)

江鶦眼前一黑,奇迹般地没有跌下去,“可知他去了哪里?”

知事僧摇摇头,江鶦咬一咬牙,转身飞奔而出,如今她若不在那三人之前找到他,再见时恐怕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黄昏已过,一轮残阳斜挂幕空,正缓慢被暗夜吞噬。江鶦策马狂奔,泪流满面,希望像最后的余晖一点一点逐渐逝去。马儿奔到江畔,面对滚滚浪涛再也无法前行,江鶦跳下马背,腿一软竟然跌坐在水中,月乌哐啷坠地,冰冷的硬击像幼年时被她仰望过的苍穹里的雷电,迅疾地滑过,遥远地传来,然后剧烈地生生贯穿了神志。她开始胡言乱语,只求苍天庇佑他平安无事,祷告慌乱得好似出自另一个人口中,虚远而可笑。手掌上隐隐传来被碎石割破的痛楚,江鶦低下头,然后,她看见了一段露出衣襟的白玉箫。

仿佛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江鶦抽出它来双手颤抖着按上箫孔,支离破碎的乐音断断续续飞出,和风声一起回荡在辽阔的江面上。

不知是不是上天一直以来的垂怜,也许缘分注定他们每次相遇都是依仗这支曲子。透过泪眼和泛起的江雾竟有一艘乌篷船慢慢靠拢岸边,江鶦怔怔望向船舷那抹青色高瘦的身影,万念俱灰时出现的希望背后,除了无法自持的狂喜,还有不敢置信的惊虑,生怕这是镜花水月,一触即碎。

“鶦姑娘?”秦少辜也确实不敢轻易相信这一幅画面和自己的眼睛,他已经雇好了船,只等拂晓就悄然离去,谁想会在此刻听到熟悉的箫乐?“真的是你?我听见这曲子还以为是错觉……你怎么在这里?”秦少辜跳下船舷急急将人托起,双手接触后更是一惊,“你的手怎么了?怎么在流血?发生了什么事?你快点起来!”

江鶦忽然呜咽不能自已。她只想投入他的怀中大哭一场,那两道温柔的目光几乎要将她融化。心中百般渴求,只愿时光就此停留在这一刻,不管过去未来都不再重要。

“五侯府的人要杀你,你千万小心提防。”

秦少辜明白过来,只是淡淡一笑,“五侯府要杀我又有什么稀奇,你这样要紧赶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你又是从何得知五侯府的动向?”

“我有不得已的苦衷,请你不要再问了,只要相信我不会害你就是。”江鶦苦苦恳求。

秦少辜深深凝视她半晌竟也真的不再追问,只是轻轻垂下眼睫,“你的手需要包扎,跟我进来。”

他在昏灯下清洗她的掌心,挑出细碎沙砾,擦净血迹裹起伤口,一举一动温柔得仿佛安抚幼童。江鶦扭过头去不敢面对他这番坦荡,更被随时可能来袭的危机搅得忐忑难安。这时船身突然猛地一颤,连油灯里的油都被泼溅出来少许。

“你们是什么人?”船夫疑惑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惊慌。

江鶦急忙地想要起身却被秦少辜轻轻按住,“我去看看。”他低低说了句,弯腰出了船舱。

四条铁索从岸上飞来,钢爪嵌入船身,将小舟牢牢捆定在了江心,进不能退不得。岸上一顶轿子刚刚停稳,轿帘沉沉地垂着,依稀可见其中人影。

江琮坐在轿中,翻开一本《衔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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