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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相思之天下定-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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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瑞一笑,“这也是人之常情,父皇醉得那样厉害,想必现在都还没有醒,你去了也见不到人。”

他打开门,不一会儿便有宫女鱼贯而入,捧着水盆和托盘,新妇起严妆,江鶦看着鸾镜中自己挽起的发髻,别上十二支明月紫母金纹钗,这样快,自己竟已永远告别了少女的时代。这时熙瑞过来,拿起笔轻轻在她眼角扫上一抹嫣红。

“我喜欢这个啼妆,泪犹未止,破涕为笑,何其娇艳动人。”

江鶦笑而不语。日子在这样的笑影里来了又走,帝都与清晏临近,许多民风小吃如出一辙,宫中的生活比任何时候都来得自由,赤日炎炎很快到来,闲暇时他们去街头巷尾买一碗紫苏饮,熙瑞总能想出特殊的法子来在短时间内将它变冰,夜晚他们乘舟泛游乾湖,那是圣皇听取了一些堪舆术士进言后花重金命人在皇宫后面开凿出来的湖泊,青山墨水,枕余脉借运势,新竣不久,长干果真风调雨顺了几年,朝政军事也一片祥和。

唯一每况愈下的可能只有圣皇的身体,自从太后薨逝,皇帝也渐露颓迹,他不再关心朝堂上的争执,也很少在意和锦国交界的边关又传出了什么样的流言,每日只是在宫中静息,看日升日落,云起云飞,甚至于,等待南去的鸟儿回来它们的旧巢,不经意地在年轻妃子的臂弯中露出孩童一样满足的笑颜。

在安详的心境中皇帝又拿起了枯置许久的毛笔开始练字,他的书法越来越出神入化,他常常沉思很久,直到笔墨快要干涸才写下一个字,写完后立刻晾起,让吹过荷塘的清风细细鉴赏,那些绢缎代替了清越轩的垂纱在风中翻舞,成为皇宫里不带世俗之气的一重仙境。

江鶦多次来到清越轩陪皇帝对弈,每每听到“太子妃到”,皇帝哪怕再专注都会赶紧把头一抬,笑着迎上来,递过来的有时候是一幅字画,有时候是一首苦思出来的短歌,江鶦细细展开那些装裱精美的卷轴沉阅,她能一眼从中看出一颗心已经衰老的事实,却不忍心说出,形似赞夸的安慰之词仿佛也是说给自己听的,毕竟谁都有老去的一天。

下棋就不那么容易了,其实要赢要输都并非难事,难的是和局,皇帝斟酌落子,她更须千思万虑。好在两个人心思都不在下棋上面,主要是聊天,从一只飞鸟,一朵荷花说开去,话题绵延不绝,浑然不知困乏。

有时候他们棋下到一半,熙瑞过来了,三个人就一起琢磨棋局,研习字画,皇帝不知是老迈还是忘我,有时苦思一步棋竟能长达数个时辰,江鶦笑着说:“要不然,父皇这步还是重来吧?”

第47节:寒心乱依稀尝梦,纯品三生淡(2)

皇帝猛地一惊,“不行不行,棋局如战场,岂有重头之理,我一定能想出来,你们若是无聊就先到一边去玩,年轻人总有话可说。”

江鶦只好和熙瑞走开去,沿着湖堤缓行。

“你说父皇多久能想出来?”

“不会太久的,他又不在乎输赢。”

两人四处随意走了走便回到清越轩,皇帝在软榻上睡着了,那盘棋原封不动地放在石桌上,江鶦和熙瑞相视一笑,熙瑞不动声色地指了指盘中一点,江鶦略作思索,又指一处,二人就这样哑然无声地虚空落子,不知过去多久,都呵呵笑了出来。

“还是你赢了。”

“险胜而已。”

江鶦看了一眼软榻上的皇帝,不由有些奇怪,“父皇今日怎么睡得这样沉,日暮西山了,快叫醒他吧。”

熙瑞走过去轻轻唤了两声,不见反应,探手一摸,皇帝垂在身侧的手已在盛夏的熏风中冰凉。

又是国丧,长干城里一片肃穆清歌。他们匆促的结合和举国欢庆的喜宴,始终没能留住任何一个亲人。

江鶦身着素服,在空荡荡的清越轩拿出棋盘,慢慢地按照顺序摆上黑白二子。那天她一时惊怔,错手打翻了棋盘,棋子倾洒在每个角落,有的更遁入湖中,踪迹难寻。那一盘不在乎输赢的棋局,竟就此,真的再也分不出胜负。

“宫女们说你一天未进水米,我叫人冰了些酒酿丸子给你。”

一件秋袍落在肩头,江鶦抬起眼来笑,“我没有心情不好,只是实在没有胃口,饿了我会吃的。”

“那怎么行,等你有胃口,人都要瘦两圈了。”熙瑞坐到对面柔声说,“来,张开嘴。”说着舀起一勺。

江鶦看一眼碗,微笑着说:“是你自己做的吧。”

“你怎么知道的?其实御厨们做的也好,只是最清楚你口味的其实是我。我知道你喜欢的酒酿丸子是不一样的。你喜欢用花芯作馅,所以相较起豆沙完全不腻,我早已吩咐下去,这个季节的酒酿丸子全都拿莲子芯掺上枣泥作馅,莲心毕竟太苦,加了枣泥会好许多。”

繁复的事在他说来却是再轻描淡写理所当然不过,江鶦心中一酸,原来他早已注意到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所以两者的味道才会截然不同。她想告诉他自己有多么感激他,却终于只是轻轻倾身汤勺。

依然是记忆中的香糯滋味,却没来由起了一阵恶心,她不愿吓到夫君,便一下子吐在了手绢里,然而熙瑞还是一惊,连忙放下碗,“怎么了?”那副吓得手足无措的样子,即使在摸到皇帝冰冷的手时都不曾出现过。

“什么事也没有,也许是呛了一下。”江鶦心头掠过一丝疑云,复而笑了,“也许是其他的好消息,总之你不要担心。”

“你不舒服,怎么会是好消息?”

熙瑞匆匆传来太医,天底下的父亲都一样迟钝,太医跪倒在地大声贺喜他时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好久才在江鶦弯弯的笑眉中得到完全证实,一时竟有喘不上气来的感觉,“真的?这样快?”

“皇后龙脉平和,恭喜圣上。”这个消息仿佛甘霖,终于缓解了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中的帝都,让人们有了松一口气的理由,得知此事的第一个夜晚熙瑞拥着江鶦坐在朝央殿院外看夜空中的群星明灭,“父皇走了,但我们却有了第一个孩子,他在天之灵一定欣慰。”

江鶦轻轻把头枕在他肩上,吟着一抹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笑意。生活慢慢尘埃落定,没有遗憾,没有幸福,只有平淡的满足。

第48节:寒心乱依稀尝梦,纯品三生淡(3)

“我小时候常听人说天上的星星和地上的人是对应的,将来我们的孩子出生,天上就会多一颗星宿出来,那颗星一定是最最明亮耀眼的。”

江鶦淡淡一笑,“臣妾听来的说法略有不同,天上星星并不会增加或减少,一个人来到世上,就必定要有一个人死去。”

熙瑞心中轻动,“这个小家伙一定是父皇用自己性命向上天换来的。他一定非同凡响,朕要给他起一个特别的名字……麟吐玉书,圣人驾临,就叫玉书吧。”

圣皇帝的哀事前后算起来进行了足足七七四十九天,停灵于佛瞻寺,清晏离长干最近,已经可以算作畿辅,容王本应是诸位亲王里第一个赶到,谁知半个月后才传出容王进京的消息。熙瑞素来畏惧这位皇叔,加上娶了江鶦后这层关系更是丝毫不敢怠慢,命人将接风筵设在清越轩,还先到一步恭等。

早过了宴请时间,人始终不来,差人去问也没有回音,熙瑞逐渐不安起来,寻思着近来所作所为可有什么不妥之处,突然听见珠帘一声轻响,赶紧抬头看去,却是江鶦。

“父王他不肯来?”

内侍前去求见,被容王府的人堵在门外,只好委屈地回来找江鶦,江鶦听了也很吃惊,赶紧过来看看究竟。

“大概是身体抱恙,你也知道,最近天气反复……”熙瑞越说越没有底气。

江鶦叹了口气,“我去看看,他们总不能连我也轰出来吧。”

容王在京城的行宫与皇城毗邻而居,甚至共枕一个乾湖,其规制远胜所有亲王贵胄的宅邸。内官引路,远远的还没见到人便听见箫声。这曲子曾经一度让她肝肠寸断,然而时隔多日,再次听到却只徒留麻木,她一边惊异于自己的冷漠一边面色平静地融入满园景色,唇角亦不忘流溢出符合身份和时宜的雍容浅笑。

倚靠在榻上的江琮心情看来很好,见她走近,箫音顿止。

“皇后找我有事?”江琮端起茶碗,撇开浮在水面上的茶叶,一双眼云淡风轻地顺势低了下去。

“你随父亲一道进京的吗?皇上三番四次请他面圣,使官却迟迟不回,我来看看怎么回事。”

“父王去了佛瞻寺,你们不知道吗?”江琮笑了笑,似有几分嘲讽,“父王心情悲痛,无心赴宴,怠慢之处,新皇不会治罪于他吧?”

江鶦从他话中听出了冷嘲热讽的意思,想要说什么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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