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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相思之天下定-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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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重要的物什,哪能有闪失?”江琮低下头不露痕迹地微微一笑,后半截理由就再也说不出口了。算来两人已经数月未见,江琮早有上山打算,只是苦于没有契机。

“信重要,你的身体也重要,下次别这样。”江鶦略微迟疑,又加一句,“如果想见我,叫人带个口信就是了。”

这一句说得很轻,江琮却一字不漏地全都听进去了,心里一阵甜蜜,不好意思地在屋里左看右看,不经意发现桌上简单饭菜,眉头突然就皱起来,“这群和尚吃斋把脑袋都吃残了,大概忘了寺里住的是什么人,我找他们去!”

江鶦一把拉住他,“饭菜没什么不好,你别大惊小怪。”边说边将他摁在桌旁,“山珍海味,哪有粗茶淡饭滋味悠长,你试试就知道,来。”

江琮一腔不满顿时在江鶦含笑的眼里消下去,将信将疑拿起筷子。

“佛瞻寺的素斋可是有名的,就是冷一点。”江鶦笑着倒了杯热茶,“说到底还不是你这祖宗害的,突然闯来,热腾腾的饭食都凉了。”

江琮转怒为笑,夹一筷子塞嘴里,意外发现味道竟十分不赖,似乎冷也有冷的好处,其实别说是这样一桌再正常不过的饭菜,此时此地就算端给他一盆野菜浆果他恐怕也能嚼得津津有味。

温凉的一餐,全靠炉上热茶勉强送下。江琮来得突然,寺中忙着收拾他惯住的那间客房,他却乐得趁机在江鶦这里闲聊。

“信里写什么?”

江鶦看信的速度越来越快,以前还会微微轻叹,如今却只是神色淡然地放下信笺。

江琮随口问了句,江鶦一眼瞥去,忽然浅笑着把信收好,“他说自己一切平安。”

烛火暗淡,江鶦不想劳动他人,亲自去取油来添,动作轻缓得能听见窗外簌簌的落雪声。入冬之后,两国战况短暂的休眠期,按兵深蛰。

“这仗要打到什么时候?”

江鶦回过头来,江琮人已在窗上伏着,一双眼悠然抬起,向那天际尽头望去,“我不喜欢看你总是愁眉苦脸。”

江鶦心中微动,却仍是淡淡地笑着。

“该死的天,真是冷。什么时候才会暖和?”江琮等不到江鶦任何回答,自顾自找了些其他的话题。

江鶦只是由着他自言自语,收到熙瑞信后,她的心突然又静了下来,于是想着在就寝前再抄一点佛经。

江琮转眼,发现江鶦就着一盏昏灯磨墨、润笔,一手翻开经卷,一手放下纸镇,慢慢地写,每一笔都落得气定神闲,不用看也知道那是一幅好字。

江琮走过去把炭盆移近些,端了个凳子坐在江鶦旁边,往砚里注些清水,拿起墨块慢条斯理地磨,不让它冻住。

第76节:山无数乱红如雨,不记来时路(2)

婢女进来时江琮好像睡着了,单手支颐撑在桌上,冠带一端浸入墨迹,而江鶦浑然不觉似的,直到婢女轻声提醒才发现。

忍俊之余,忽然有些微妙心酸。眼前情形何等熟悉,时隔多年还栩栩如生,仿佛烙刻入骨,来世还会重演,一遍一遍。

江琮头重重一沉,一下子醒了过来,迫不及待望去,江鶦的声音自后面传来:“那边刚差人来说你的屋子收拾好了,我正想叫你呢。”边说边过来伸指在他额际轻轻一点,“不是嚷着天冷吗,冷成这样你也能睡得着。”语气间全无嗔意。

江琮耸耸肩,不经意看到案桌上没有收起的几张纸,手一抬便拽过来看,字迹一如既往的娟秀,只是内容与佛经半点关系没有。永夜恹恹欢意少,空梦长干,认取长干道。为报今年春色好,花光月影宜相照。翻来覆去都是这几句,江琮默不作声一字不漏地看完,忽然有些恍然。说不分明心里涌起的究竟是什么滋味。自己磨出的墨,却被她用来抒写对另一个人的相思。

“怎么了?”

江鶦从江琮手里拿出那些被捏成一团的纸,江琮低眸注意到,一下子抱歉起来,“啊,怎会这样?”一边忙不迭展开抚平,可是字迹都晕开了,那些墨还没有干透。

江鶦笑一笑,“随手写的,不必在意,丢了吧。”又说,“时候不早,你该去歇着了。”

江琮出了房门,踌躇着不想回去就寝,就一个人在夜色中的雪地里慢慢走来走去。走着走着,又停下来看手里攥的那几张纸——天早就黑了,哪里看得清楚,只看到白白一片上分布着几个黑乎乎的团子,雪片扑在上面,轻轻的簌簌声倒是很好听。

“永夜恹恹欢意少。”江琮念出这一句,忽然止不住地委屈,你跟他竟有相识邂逅的词儿,还这样好听。又想,这世间可有什么东西能描述我对你的情意呢?

有吗?

一时半会真真想不出,空虚茫然之余,似乎更加郁结,郁结得都不想走路,干脆就往廊下栏杆一坐,任飞雪填入衣裳褶皱,不知坐了多久,隐约听到偏殿那里传来的细碎诵经,这声音仿佛一股力量脑中,醍醐灌顶,倒教他一下记起几年前在长暇寺赏花时偶见的几句小诗。

江琮微微一笑。汝负我命,我还汝债,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生死。汝爱我心,我怜汝色,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缠缚。回想几遍,心里竟慢慢产生一种轻得抓不住的感觉。

夜色深沉,劲吹的肆风中,不知何时夹杂了冰晶颗粒,不多会竟变成铺天盖地的鹅毛雪片,一望无垠的荒野上,几丛枯草在马蹄和疾风下无力地挣扎。

恶劣的天气一直持续着,明明已过了新正,却还是阴冷入骨。锦国四季如春,对这样的寒冬多少有些招架不住,圣军将领在营帐中策谋多日,希望趁此机会攻其不备。熙瑞端坐主位,默默看他们如何布兵遣将,不时有人询问他的意见,而他只是摆一摆手,示意继续。

营中突然争执起来,熙瑞发现自己其实并不关心这场战役后的输赢,那一夜在江畔他被锦人刺伤,创口竟像是提醒一样反复结痂、崩裂、溃烂,怎样也痊愈不了,众军医出尽良方仍束手无策,只能每日勤换药粉和纱布。

两天一夜,熙瑞强撑着看眼前这些人各执己见,此消彼长,正昏沉着,突闻耳畔有人轻问:“陛下累了吗,小人先扶您去歇息吧。”

第77节:山无数乱红如雨,不记来时路(3)

熙瑞转目望去,见是内侍陈绪,淡淡道:“大家都很累,朕岂能只顾着自己。”

陈绪低垂下头,“出行前娘娘特意嘱咐小人好生照料陛下,若是知道陛下如此操劳,心里必然难受。”

熙瑞心里一动,叹了口气:“好吧,就睡一会儿。”

陈绪欣笑着将熙瑞扶到主营安顿躺下,又道:“小人去烧些热水备着。”

熙瑞说:“等等,外面冷,你披朕的裘袍去。”

陈绪惊道:“这如何使得!”

熙瑞苦笑一下,“你也不是铜墙铁打的身子,若是累倒了谁来伺候朕?披了快去吧。”陈绪只好从命,穿上裘袍的那一刻熙瑞笑起来,“还挺合身,就赐给你了——可不准抗旨。”

陈绪忙说:“小人命贱,哪有那个福气消受。”

熙瑞一听就不舒服起来,“朕说给你就是给你,君无戏言,还是你跟那些人一样,根本没把朕当成一国天子?”

陈绪吓得连连否认,熙瑞也觉得自己小题大做,叹着气让他出去了。

这一去便再没回来。熙瑞在迷迷糊糊时被人轻声叫醒,跟着几名将领入帐议事,熙瑞问起陈绪下落,众人面面相觑片刻,首将出列沉叹道:“陈绪方才披着皇上的裘袍在营地行走,已遭歹人一箭射杀。”

熙瑞惊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首将又说:“敌方一定是将陈绪当成了皇上,锦军三番五次派人行刺,皇上千万当心,以末将之见,有必要找几个替身才是。”

熙瑞颤动着双唇,许久只是说:“朕想……朕想看看陈绪的尸体。”

两个士兵抬了进来,裘袍上晕着大片血迹,长箭穿颅,面目都模糊了。

熙瑞一阵恶心,没有细看就别开脸去,“好好安葬吧。”

几名将领互看一眼,须知大军出发在即,并没有时间处理这些旁枝末节,别说死的只是个内侍,即便是真正的皇帝,也不会因此延误一时半刻。于是一边虚应着一边将熙瑞抚上车辇。

熙瑞撩起帘子,隐约看到几乎撤空的营地上,两个士兵正在你一下我一下地轮流掘坑,脚畔搁着一个明黄色的物体,熙瑞放下帘子,右掌掌心传来生生疼痛,低头一看,不知何时指尖竟在肉上掐出了许多深深的淤痕。

七天后,圣国大军抵达墨河。墨河名为河川,实乃一道深长峡谷,主将本欲借此峡道,让一队先锋绕至锦军后方,再与驻扎此地的主力夹攻。天气虽冷,但既已开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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