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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也何曾至谢桥 作者:叶广苓-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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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六两岁的时候,有一天白云观的武老道来我们家找父亲聊天,父亲着人将老
六抱出来让老道着。老六一见老道,立时在老妈子身上翻滚打挺,大哭不止,一刻
也不能消停。武老道站着胡子坐在太师椅上冷冷地看,一口一口地喝茶,并不理睬
闹得地覆天翻的老六。父亲只好让人把哭泣的老六抱走,那一路哭声直响到后院深
处,许久不能止。父亲请老道对孩子的未来给予提示,老道说,四爷的茶很好,是
上等的君山银毫……

    武老道在京城不是寻常人物,据云能过阴阳,通声气,更兼有点金之术,奔走
者争集其门。武老道论命相堪称奇验,京师某王爷曾微服请相,所示为光绪和宣统
的八字,武老道看过后说,先者论命当穷饿以终,后者则有破家之祸。众人皆服。
今老道对老六的前程既不肯点明,父亲也不便多问,愈发觉得六儿子的神秘不可测。
老道喝透了茶,才款款说道,令公子有胎衣包养,生虽有惊而命大,日主有火,盛
则足智多谋,欠则懦弱胆怯,大堤财旺,若生在贫贱之家当责不可言。父亲问如今
生在金家又当如何,老道说,水一、大二、木三、金四、土五,戊见甲,当在三、
八岁。父亲问三、八岁当怎样。老道说,四爷这条没味儿了……

    事后父亲将武老道的话学给老大的母亲听,二娘说,一个孩子家,三、八岁能
怎么样呢,咱们的六儿眼瞅着虚岁过了三周,也没见有什么不好,他一个花老道,
故弄玄虚地瞎说罢了。父亲说,还是要留神些才好。二娘说,留神自要留神,家里
的孩子们咱们哪个又不留神了,只是不要看得太神圣娇贵了才好。小孩子推得中和
才能健康成长,旺不得也弱不得,旺则不能任,弱则不能禁,只待至十五成人,才
可以分别贵贱,现在抱在怀里就论前程实实的是有些荒诞了。话是这样说,但父亲
对这个生有异禀的儿子仍是情有独钟,常常将老大抱在膝上,抚弄着他那一对硬硬
的角说些“当今之世,舍我其谁”的屁话。彼时,家中的老七舜控已经出世,而父
亲对他那个弱得像猫一样的七儿子是连看也不看的。

    老大不负父望,果然生得聪慧伶俐,讨人喜欢,特别是那对角更是提神,不知
被多少好奇的人摸过。亲戚朋友谁都知道,金家养了一条龙。那时虽已进入了民国,
可在那些前清遗老遗少们的心目中,何尝不盼着北京东城金家的宅院再像醇王府一
样,成为又一座潜龙邸。

    老大进出都随着父亲,他可以跟着父亲吃小灶,食物的精美远远超过了他兄弟
姐妹们的淡饭粗茶。他还可以坐父亲的马车,并且也。要永远的一个人占据正座,
让父亲打偏。他一个小人儿,坐在车上的威严神气,让所有的人看了吃惊,似乎他
早已就这样坐过,连父亲也显得暗淡无光,形质惭愧了。于是就有了舜针是德宗转
世再生的说法,神乎其神,跟真的似的。对此,父亲不予解释,在他的心里大概乐
于人们这样说道。他的讳莫如深的态度无疑是一种变相的推波助澜,在他的默认下,
老六不是龙也变成了龙。持坚决反对观点的是二娘,她不允许人们这样糟蹋她的儿
子。她说儿子就是儿子,他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你们不要毁他。二娘是汉人,对
一个汉族小老婆的话,人们尽可不听,娘们儿家就知道傻疼孩子,懂个屁。就这样,
我们的老六有了不少干爹干妈,谁都希望能沾点龙的光。在龙还没有腾起来的时候
他们是爹和妈,一旦真龙成了气候,封王封候,那简单的爹妈岂能打发得了?未雨
绸缪是必要的,临渴掘井是傻瓜干的事情,早期的投资是精明远见的体现。很难说
在老六那些“爹”、“妈”的思维中,没有今日期货买卖的成分在其中。

    “爹’”、“妈”们送的钱财、物件大概够老六吃一辈子的。

    玉软香温、锦衣玉食中的老六,因了他的相貌,因了众人的推崇惯纵,在金家
变得各色而怪戾,落落寡欢地不合群,这使他的母亲时时处在哀愁之中。她虽然不
相信武老道的胡诌,但却牢牢记着:“这孩子应该生在贫贱之家”的断语。这个断
语在她的心里是个时刻挥不去的阴影,她总预感到要有什么不祥的事情发生……

    民国十年,我们的父亲漂洋过海去周游列国,北京城留下他的三个妻子和子女
们。对于父亲的远游金家人谁也不以为然,因为这个家里有他没他是一切照常的。
父亲在我们家里从本质来说就是个尊贵的客人,不理财,不拿事;他所熟悉的就是
吃喝、会友,起着门面的作用。父亲走了,孩子们在某种程度上得到了放松,是件
求之不得的好事。

    所感到失落的是老六,失了依赖的老六有种终身无托的恐惧和孤独,他的心只
系着父亲。没有别人。每每父亲来信,信中所关注的也只有老六,仿佛他的其他儿
子们都是无足轻重的陪衬。当然,儿子们对父亲的来信也从来不闻不问。老六则不
然,老六要让他的母亲把父亲的信一遍一遍地读,不厌其烦地听得很认真。这使人
感到,老六与父亲的关系在父子之外又添加了某种说不清的情债,不能细想,细想
让人害怕。

    春天的一个上午,天气晴好,金家的孩子们要在看门的老张的带领下到齐化门
外东大桥去放风筝。孩子们托举着风筝,纠缠着线绳,你喊我叫,闹哄哄打狼似的
涌出了二门。出门时被站在台阶上的二娘叫住了,二娘由屋里拽出了满脸不痛快的
老六,将他推进孩子群中,让他和大家一块儿去放风筝。老六不想去,转过身就往
屋里走,被矮他一头的老七一把拉住,老七刚封上开裆裤没有两年,却小大人儿似
的很能体恤人。老七说,六哥别走,我带着你。二娘说,让小的说出这样的话来,
老六你羞不羞。老六低头不语,二娘说,到野地去,让风吹吹,把一身懒筋抻抻,
是件再好不过的事了,你怎的还不愿去?说着二娘向老张使了个眼色,老张就将一
个沙燕风筝塞给老六,连推带操地护着金家的小爷儿们出了门,奔东而去。

    二娘在廊下深深地叹了口气。

    依着二娘的意思是有意将老六混在金家的哥儿们中间摔打摔打,目前她的这个
儿子过于细腻软弱了。这不是金家人的性情,也不是她的愿望,在她的思想深处,
很怕真应了老六是德宗转世的说法。她嘴上说不信,心里也难免不在打鼓,把她的
儿子和那个窝囊又悲惨的光绪皇帝连在一起,她这个做母亲的何以能心甘情愿!为
此她希望她的儿子能粗糙一些,能随和一些,能平平安安地长大成人。她没有给人
说过,夜深人静之时,她常常用手使劲地按压老六头上那两个突起的部位,她惟恐
那两个地方会生长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东西来。

    那天,放风筝的一千人等热气腾腾地回来了,刘妈站在门口挥着个布掸子挨着
个儿地拍打。拍哪个,哪个的身上尘上冒烟,呛得刘妈捏着鼻子不敢喘气儿。刘妈
说,这哪儿是去放风筝,明明地是去拉套了,瞧瞧这一身的臭汗,夹扶都湿透了。
末了,刘妈拽过冻得直流青鼻涕、浑身瑟瑟发抖的老六,拍打了半天,没见一丝土
星。刘妈笑着说,敢情这是个坐车的,没出力。老张说,这小子有点儿打蔫儿,那
帮驴们在河滩里疯跑,就他一个人在大桥桥头上傻坐着,喊也喊不下来。刘妈摸了
摸老大的脑袋说,有点儿烧,得给他再吃两丸至宝锭。

    金家虽是大宅门,对孩子却是养得糙,从不娇惯,这大概也是从祖上沿袭下来
的习惯。全家的子弟是正儿八经的八旗子弟,老辈儿们崇尚的是武功,讲的是勇猛
精进,志愿无倦。到了我们的阿玛这儿还能舞双剑,拉硬弓,骑马撂跤。祖辈的精
神自然是希望干秋万代地传下来,不颓废,不走样,发扬光大直至永远。这个历经
征战,在铁马金戈中发展起来的家族,自然要求他的子弟也要勇武强壮,经得起风
吹雨打。所以,我们家的孩子们从小都很皮实,都有着顽强的忍耐力和吃苦精神。
谁有头疼脑热多是凭自己的体力硬扛,很少请过大夫。遇有病情严重的,特殊的照
顾只是一碗冲藕粉,病人喝了藕粉也就知道自己的病已经到了极点,再没有躺下去
的必要,该好了。下人刘妈充任着我们的保健医师的角色,刘妈带过的孩子多,经
验丰富,她对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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