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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翻了一个身。
很心心不忿。
谁要跟他闹恋爱了。
都已经是十年有多的朋友,要闹恋爱的话,怕现今儿子都要上小学了。我才不要去他公司任事,海阔天空,真不相信会找不到事做,何必依从他,哼!
什么都假,好好的睡它个八小时,醒来再筹算一切。
留在环宇最后的一天,我跟上司黄董事说了再见,他恳切地握着我的手。
“请跟我保持联络,如果我有什么可以帮忙的,你别忘了要在第一时间让我知道!曦远,你是我最得力的帮手。”
对他的诚意,我相信,并且感谢。
我跟他一点利害冲突也没有,只有一直帮他建功立业,他干么要对我不好呢?
且这些年,我还真是他一手提拔的。
“曦远,请记得,别太执着,你倔强的个性很可爱,但有时会害你自己。”
这是肺腑之言了。
“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当然,天佑吉人!”
回想这些年,在环宇再辛勤劳碌,也还是值得的,最低限度,有直系上司真心欣赏。
我回到办公室来收拾东西,部门里寂静,一片愁云惨雾,心肠软的女同事竟偷偷地哭肿了双眼,我那秘书小姐呢,简直泣不成声,真是的。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大多的惆怅。
我答应过两个星期,大家平一平气,再跟他们吃饭相聚。
有人叩门,进来的是础咏,手里拿了朵玫瑰花:
“送你。”
“女人送花给女人,这是荣誉还是悲误用呢。”我问。
两个人相拥着。
患难见真情。
或许女人太注意这种情感的表达问题,因而在某程度上还是不能跟男人在事业上争锋,然,不要紧,名利虽好,我尤重温情。
础咏在我身边说:
“别理什么闲言闲话,我们一起女经理,给你打气,铁定了个日子跟你大吃一顿,连常早薇也要参加。”
础咏又把一本书塞到我手里去,问:
“喜欢读亦舒作品?”
我点头。
“我们一班女经理给你送行的小礼物。”
是一本叫《意绵绵》的散文集,里头还有个精美可爱的书签,我顺眼望向页,题为《公道》的一篇小口。
亦舒写道:
“要讨公道,法庭相见,人情世故,当然偏帮亲密朋友——放着好友的场不捧,难道去捧敌人的场,废话。”
“有种人包拯托世,平时吃喝玩乐,忽然一声秉公办理,公管公,私管私,板起面孔不认人,讲起他心目中逆耳的忠言来,帮理不帮亲,敌我不分,似是而非,好不尴尬,不知以后怎么样称呼。”
“朋友最应该做的便是支持朋友,可以绝交,不可以主持公道。”
“一开头便〖他虽是我的朋友,但——〗这种人最危险不过。”
合上了书,心上的龌龊气已经泄尽,兼忍俊不禁。
础咏翘起大拇指,说:
“这亦舒,棒!人情练达即文章,对不对?我从前在银行做事,每年广告费五百万,一直往一家广告公司的口袋里送。那老板岂只当我是尊观世音,简直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差点殷勤得要替我做媒,给我找归宿了。”
“结果呢?”
我心急地追问。
“结果我辞职,还有一个月呆在银行里做交代功夫之时,有间慈善机构托我代登一则广告,也不是免费的,完全准备照足报馆价格付钱,谁知单子开来,还加足广告公司费用,半个子的回扣也不减。”
“你如何反应?”
“我,以这么便宜的价钱可以看到人心,上了一课,还不快快自掏腰包如数清付算了呢!”
做得对!
“好戏还在后头,日后这广告公司老板在飞机上碰上我那银行主席夫人,正正就是说着亦舒小姐那句话,开场白是:础咏这个人虽是我的朋友,但——航机飞了十二小时,非常荣幸,竟有四分之一时间在数落我的不是。”
我问:“你重新到环宇不,每年掌握更多的广告预算,那老板的嘴脸怎么样?”
“更差。我连打三次电话表示友善,约他吃饭,他都不作回应。”“奇怪!”
“不,因为我光顾了别家广告公司,他有权不高兴。新广告公司的客户部经理在我未到环宇上工,还是在江湖落难之际,久不久就给我电话慰问,又约我吃顿饭闲谈。在中环的餐馆内跟失业人士共进午餐面子上不见得光彩,且不能入公数,要自掏腰包,然,碰上了熟人,对方落落大方的介绍我:“这位是我的朋友!”值不值得在我翻身之日,把环宇的广告户口双手奉送呢?”
人就是这么奇怪,只看到别人移情别恋,并未曾好好检讨自己究竟以何种心肠相向。
我感慨地说:
“础咏,不要怪责那位广告公司的老板!”
“你说得太对了,他只不过没有选择我作为他的好朋友罢了,凡事反求诸已,人家没有选择我为友,想必有我的不是之处,然”础咏望住我:“一旦作出选择,就得对之负责。我们都羡慕那些能作为你好朋友的人。”
我安慰人。
有人知道的委屈再不成委屈。
我又何只有知已,江湖道上,竟还有不少心照宣、惺惺相惜的朋友!
并不能要求所有人都两肋插刀,只要肯在你有重重忧患时说上一句我们明白,在你们无权无势,更无依傍之时,又找上你问:还好吗?请振作。那就应该于愿足矣。
“础咏,下星期我请你们吃饭,多谢你们的礼物。”我扬扬手中的书。
“怎劳观音请罗汉了,没有这样子的事,一定得由我们作东道。”
哭得双眼红肿的秘书叩门进来,哭笑不分的说:
“童小姐,你看是谁来了。”
我往办公室门口望去,见到朱慧菁。
她抱着一盆小小的绿色植物,叫不出名字来的,讷讷地对我说:
“送给你,带到新的办公室去。”
“好!”
不单对方眼眶湿濡,我也实在难忍冲动。
“你现在可开心了?”我问。
朱慧菁点点头。
础咏说:
“她快要结婚呢,还是我们的好同事。”
“恭喜,恭喜!”
慧菁讷讷地说:
“比以前的那一位好得多!”
我猛地省起来了:
“对,对,这是一定的。”
“我特意来谢你!没有你的安排和鼓励,不会有今日!”
“我并不擅长作媒,事业与爱情,都是你的努力。”
离开环宇,说到头来,还要算喜剧收场的。
不能要求每一个都了解自己,欣赏自己。
只要跟自己交过手的人,有一大半认同自己是他们可交往的朋友,那就是工作上一项相当辉煌的成绩了。
那些不相干的人,说着不相干的话,实不足挂齿。
踏出环宇大厦,门口正停着潘令涛的座驾。
只见他扶了扶妻子刘建琴的手,先让她上车去,态度还是殷勤的。
我叹息。
旁人眼中,又是一对所谓恩爱夫妻。
里头的千疮百孔,有几人会知道!又有几多人会关心。
潘令涛回头看到了我,向我点点头,随即上车去了。
这真是个最正常的反应了:事过境迁,恨不得早早重新为人。
经此一役,姓潘的知道自己至爱所在。
我仰头望住这幢高耸入云的环宇大厦,轻轻地叹一口气。男人的至爱,也不过是他的事业而已。
毕业后,只找过一次工。
第一份职业也是在地产公司,当行政见习。
其后转到环宇来工作,是一位父亲的好友推荐,根本没有经过什么艰难的申请手续。
如今坐猎头公司里,填那一大叠的履历表,心情竟是复杂而不痛快的。
求人收买自己的过程,无法不有损自尊。
更何况,都已是近三十岁的人了。
一张老脸,不知往哪儿放。
一连见了几份工,都没有结果。
不是我嫌人,就是人嫌我。
人家若不是嫌我过往履历还是不足,难让我独当一面,就必嫌我在环宇的薪金太高,坏了他们原先的制度。
原来,劳资之间的情投 意合,跟男女私情一般的难。
现今世界的女人真可怜!
既要有适合的工,又要有适合的人。
我呢,目下两大皆空。
好天晒,落雨淋,仆仆于中环、金钟与尖沙咀地铁之间,走上几里路,满头大汗才重见天日,平日的地铁比此刻可爱十倍。
无他,迷失了方向,无所依归,无人认领,就是那么彷徨。
就这样一直走上了十天八天,每天睡进了八小时后,除了有工要见,根本就无所事事。
一层小公寓,都不劳钟点女佣来动手,我已把它洗刷得光亮洁白,总不成天天的大扫除以虚耗自己的精力吧。
下午,百无聊赖,电话搭到方哲菲的律师楼,秘书说方大律师正在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