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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出海面 -王朔-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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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海滨回来,我就没怎么看报,也不知世界和平怎么样了。看完报放了心,除了契尔年科总书记身体不太好,两伊继续互相恫吓,黎巴嫩和安哥拉都很平静,连我最担心的印度锡克族暴乱也在渐渐平息。《晚报》上的一条国内消息让我看了很久。舞蹈学院应届毕业生编排的民族舞剧《屈原》已经公演了,似乎还得到好评。
我推开报纸,拆信看,都是陌生读者来的信。我前些时候发了一个小说,使一些年轻人挺激动。纷纷来信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是谁?有个人已经来过三封信了,要我帮他出主意应付生活中的几个难题。我回信叫他看着办。我可不想当教唆犯,自己还一塌糊涂呢。他回信骂我不如人家玲玲姐。有封信写得温柔凄婉,象个过来人,还是女的写的(看名字看不出性别),招的我回忆起一些往事,很难受。她劝我应该珍惜一些东西。我的一个文学老师,一个老编辑的来信则使我又羞又愧。他温和地责备我这段时间不去他那儿,叫我和他保持联系,他想知道我在干什么。并告诫我,有些事情作为了解,站在边上看看可以,千万别掉进去。唉,每回我去他那儿都说得很热闹,似乎活得津津有味。其实呢,和这些安贫乐道、诲人不倦的老师比起来,我活得象个没孵出来的鹌鹑。我不愿这么头脸不整地去见他们。其实,即便是一个男人,背人哭一哭也没什么,可我还是忍住了。
  电话铃响了,响了又响。我不知道谁这么晚还会来电话,擤了擤鼻涕,走过去拿起话筒:“谁呀?”
  “我。”
  我听出来是谁,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问那句话:“有事吗?”
  “没事,想跟你说说话。”
  “……这么晚了,你还没睡?”
  “刚演出回来,洗完澡,睡不着。”
  “睡去吧,明天还要工作。”
  “好吧……”
  “没事,来我家玩吧。”
  “好。”
  “我天天在家。”
  “好。”
  我已经流了会儿泪,使劲把它们擦去:“喂,你还在吗?”
  “嗯。”
  “……咱们见面再说吧。”
  “好,那再见。”
  “再见。”
  我拉开门,于晶冲我笑笑,我也笑笑,让她进来,我觉得似乎应该说点什么,又不知说什么好,也就没说什么。她拎了一网兜肉菜食品,把我的冰箱装得满满的。然后到厨房洗菜切肉做饭。我默默地看着她忙,突然想起该帮点忙,找出件旧围裙给她系在腰上。她一边费力切着冻得很硬的肉,一边说:
  “你忙你的去,我自己行。”
  看我不走,又对我说:“要不你去买点油和作料。你这儿瓶子挺多,都是空的。”
  “酱油要不要?醋要不要?”我往篮子里装瓶子,一件件挨个问。
  “都要,厨房里该有的都要。”于晶认真说。
  我索性带上购货本,把粉丝芝麻酱碱面都买下来。我连跑带颠地跑回家,于晶正在煎鱼,油烟弥漫,我把我的一顶旧国绿帽子给她戴上,使她象个硝烟中的女八路。
  “嗯,”于晶问,“呆会儿你有朋友要来吗?”
  “没,你没瞧我连锁都换了。”
  于晶不再说话,埋头做菜。她活虽然慢,却很细致,很有条理,很周到,每道菜总要先尝尝再起锅。忙里余暇,见我还站在那儿,就用肘推我:
  “你别赔我在这儿熏烟,看书去吧。”
  为了证明我呆在厨房有理由,我拿起刀剁她放在案板上没来及切的一根葱。我不大会干这种事,又左顾右盼,故做潇洒,切了自己的手指。
  “你要真想帮忙,就出去吧。”
  我捏着指头垂头丧气地从厨房出来。一会儿,于晶端菜出来问我:“要紧吗?”
  “不要紧。”
  “你可真笨。”
  “是啊,我原以为我样样都行,看来不是这么回事。”
  菜都炒好了,摆了一桌子。这些年,我也吃过很象样的饭,可是……于晶炒的菜属淮扬菜系,又甜又酸,山楂糕味,不过那种久违的味是足了,就是自己锅里透出的家常的亲切味。吃着吃着我产生了恍恍的先视感,好象从前有过这么一天,也是这样坐在桌前,安祥地吃饭,没有外人。吃完饭,我在水池洗碗,水滴嗒滴嗒流,于晶在外面轻手轻脚擦桌子,餐凳发出轻微的挪动声。
  “我在炉上烧了壶水,你想着点。”
  “嗯。”
  我低头答应着。简直无法从那种感觉中自拔,深深地沉溺了。

  晚上,我去看《屈原》。晶晶在化妆,我拿她的香皂在后台洗了个澡,通体舒坦地溜达。大排练厅里,穿着古代衣饰的演员在聊天、活动身体。一个村姑打扮的女孩走过来和我说话,我瞪着眼睛瞧半天,才认出是小杨。
  “这打扮我都认不出来了。”
  “看见晶晶了吗?她在化妆,我给你叫去。”
  “不用,我见到她了。”
  “这段时间没见到你,到哪儿跑买卖去了?”
  “哪儿也没去,在家忍着呢。你也不来看我。”
  “呦,说得多可怜。”
  我问小杨是不是该毕业分配了,她说演完《屈原》就分。我问她能不能留北京,她说够呛,文化部有个文件,凡边疆少数民族地区来的,分配时优先考虑地方要求。她那个团又抓住她不放,怎么说都不成。
  “搞艺术,还是北京好,机会多。”
  “当然了,还用你说。”
  “晶晶能留北京吗?”我缓缓问。
  “她嘛,差不多。”小杨看了我一眼,说有家声望很高的歌舞团提出要她。
  “其实分哪儿都一样。”我喜笑颜开,不腰疼地说,“北京人才济济,地方一枝独秀,也是各有短长。”
  小杨不爱听,我们换了话题。她说她家在下关有几间铺面房,我说可以开个卖服装的杂货店。从广州购进,铁路到昆明,然后用军车运到下关,只是不知道销路如何。小杨说销路没问题,边境地区从来都是很时髦的,穿着牛仔裤刀耕火种。
  “我可没说着玩,要干咱们就真干。”
  “我也没说着玩,干就干。”小杨说,“我这舞跳得也够灰心的,干脆双管齐下,回去要没劲就当老板娘去。”
  “这年头,”我笑着说,“都是曲线救国的路子。国军皇协军不分。”
  这时,要开演了,演员们涌出来,小杨也跑走了。
  我下到剧场里,已黑了灯。幕拉开后,我看到前排还有一些空座位,就和其它观众忽拉拉往前涌,找了个座位坐下。我使劲在台上的演员中找晶晶,那些脸搽得粉粉的女孩子看起来都一样。直到后来一个女子挺剑自刎,我才想起这人就是晶晶,可她已经死了,被人拖下去。

  “你觉得《屈原》怎么样?”
  晶晶问我。她嘴里含着饭,犹豫着不知夹哪个菜。今天菜是我做的。西法红烩牛肉有点狐臭味。
  “吃吃,别客气。”我自己喝了口汤,“还不错,我说《屈原》。那些小桔子跳得挺喜欢人,身段袅娜,我爱看人数众多的群舞,变队型就漂亮。灾难舞不如上海的《木兰飘香》,没什么气氛。当然除了你……不能吃就别吃了。”
  我看晶晶嚼着臭烘烘的难受样儿,笑了。晶晶也笑了,把牛肉吐出来:
  “炒得什么玩艺呀,真难吃。”
  “主要是牛不好,老死后还停了两天尸。本来这菜我挺拿手。”
  “就会吹牛。”晶晶把碗里的牛肉全扒拉到桌上。
  “你还是给人印象比较深的,我就是不认识你也会注意到,死得很突出。”
  “还会拍马屁。”
  我涨红脸大声继续说:“男演员实在让人没法恭维,包括屈夫子,就会剑指问天,什么呀,《蝶恋花》。”
  “你还这个瞧不起那个瞧不起的,你去跳跳试试。”
  “我也不是这方面的专家。”
  “你是什么专家?”
  “我很为我们的民族舞剧担忧,这样下去,会连我们这种相当宽容的观众也失去的。如此矫饰、机械,毫无意趣和演技。女演员抢尽风头,把男演员仅有的那点可怜的光彩也剥夺了。使男演员成了难以想象的奇形怪状和不体面的某种东西,只能象搬运夫那样显露肌肉,卖卖力气。”
  “你还行嘛。”晶晶瞧着我,“挺有见地的,可这话我怎么听着那么耳熟。”
  “耳熟?”我装糊涂,“别人也说过这话?看来,群众的眼睛是贼亮的。”
  吃过饭,我看到晶晶在我房内翻书,忙冲过去夺,她灵巧地闪开,笑着对我晃着书说:“你看东西真是过目不忘啊,现炒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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