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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日留痕-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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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亥革命后,翰林公星散京津沪各地隐居,很多人都以卖字画为稻粱谋。他30年代到上海当寓公,卖字画稿酬价目表当时称“润例”,也称“笔单”。我看到墙上有一张表格,写着:楹联及屏幅四尺以内:4元;五尺六尺各加1元;堂额每个字一尺四元;二尺八元;扇面跨行四元,单行八元;碑帖志百字十元;篆额每个字一尺八元;题签二元;篆隶金石甲骨字加倍。下面一行是“文例”:散文每篇四元;骈体八元;诗词题咏每首四元;绝句小令二元。 
  父亲带我去了多次,一张字画没买过。不管人家高兴不高兴,他本意是让我看看有文化自由人的生活状态,激励我发奋。他不无羡慕地叹息道:“你看人家,凭本事可以终生自由自在,过不用受制于人的生活。不理睬蛇行鼠窜,远离政治和小人。” 
  我小小年纪并不懂什么是小人,什么是政治,但总想搞清画家墙上表格上的价目标识的意思,走出他家,便问父亲。父亲虽然羡慕却以不屑的口味道:“论他的字画,本来值不了几个钱,老百姓就是买他一个翰林的图章而已。”走了几步,他又不甘道:“你爷爷的字画也能卖很多钱,可惜他不是翰林!功名还是有价的,你爷爷当时不该……唉,运去黄金减价,时来顽铁生光。” 
第三部分 
第六章(8) 
  父亲看书有怪癖,他看古书也偷偷看外国小说,却不允许子女看这类闲书,凡买来或借来的书,他喜欢东掖西藏。藏起来的方式奇怪,防贼似的塞到枕头芯里,抽屉里,破旧衣物里,还有贮藏室废旧报纸里,夜深人静的时刻,锁门关窗拿来独自享用。他自以为得意,殊不知二哥早就发现了秘密,悄悄偷来看。直到有一天,他发现二哥晚上偷看法国小说《娜娜》,遭到他一顿暴打。总之,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母亲说他爱书如命,战争年代为此吃了很多苦头。好书还能抵命——那是解放战争中的一件事,他们部队打仗,冲进了一个大地主家,那户人家显然世代书香门第,结果,账房先生哆哆嗦嗦地用一麻袋书换了一条命,父亲没杀人,放走了他。这就是刘队长狠批的事,他为此检讨多次,完全属于没有阶级立场的行为。行军途中,父亲那马背上的马褡子最沉,带着全是书,任务再艰巨,转移再吃紧,绝不肯丢弃那些燕子衔泥般衔来、搜刮来的书。每到宿营地,也是抓紧读书。又一次,他的战马过河时,河水暴涨,湍流翻滚,马被浪头打翻,我父亲拉着马尾巴,才没淹死。可马褡子被水冲走了,我父亲当即站在队伍前面,大喝一声:“谁的水性好?给我捞回来,老子重重奖励他!”话音刚落,一个汉子飞身跃入河里,随即响起了枪声,眨眼的功夫小伙子便被排岸的浊浪吞没了,大家正在惋惜,那汉子的头露出了水面,蛟龙一般破浪搏击,让岸边的观望者捏着一把汗。 
  湿淋淋的马褡子抢回来了。上岸后父亲问道:“小子,是那个连队的?他摸着脸,讷讷说不清,原来这南方汉子,是个刚参军的战俘,刚才开枪的,就是押送他的那个战士以为他要跑。他以为长官拼命号召去捞的行李这么重,一定是金银钱财,不想是一堆没用的书,不识字的俘虏兵连连咤舌,书让他差点丢了命,同时也赚了一条命。父亲详尽问了他姓名家庭,是个长江边的四川人,苦出身,看他勇猛机灵,老实憨厚。便拍拍他的肩膀道:“好样儿的,这个人我要了!”留下他当了一名马夫。姓张的马夫兢兢业业跟随着我父母很多年,在后来的解放战争中,马夫老张不仅照顾马和书,行军打仗还成了我大哥凯的男保姆,老张的故事后面还要提到。 
第四部分 
第十章(1) 
  离婚问题 
  在阳光灿烂的新时期,上海的繁华与生机对比着人的衰老,显得那么醒目,本来该安安生生过日子,可离婚问题却成为我母亲最黯淡的伤痛。 
  母亲日记里说:苑志豪提出离婚让我感到失败,羞耻! 
  看到此处,我的心凛然一惊。很多家事蒙着重叠面纱似的云雾,我们身在其中,悠着惯性在岁月的河流冲撞,却不知道父母爱情的船,曾经朝着我们最不愿看到那个方向急速转弯,多次险些触礁。 
  母亲老了,她老在心气上。在平静的倦怠中,苍老以优柔寡断和胆小怕事的形式篡改了她的气质。同时,家,以母亲昂然挺立的姿态为精神轴心的结构发生了倾斜,母亲开始天天围着父亲转。 
  父母占据了一个制高点,精神的制高点。他们资历令人尊敬,坚如磐石的婚姻是他们一致对外的美好形象。对战友来说,我母亲是亲切的老首长老大姐,是她们的爱情、婚姻故事的见证人。夏天庚将军的妻子稽阿姨就是我母亲的老部下之一,一个学生兵。柏政委背着她过大冰河的故事让她记了一辈子。那时参加部队来的城市女学生,纷纷花落名将,成了首长夫人。然而,多年来她们依然像年轻时一样向大姐倾诉,毫不掩饰地哭泣,抱怨,闺房私事等什么都不忌讳。她们信任柏大姐胜过亲人。母亲好像一个女教父,明明自己满腹心事,却得耐着性子地倾听女人们的忏悔,哭泣和痛苦,生怕自己辜负了她们的信任。她永远是虔诚地倾听,而自己却守口如瓶。也许是目睹了同代人太多的不幸婚姻,母亲像个士兵堵枪眼儿、堵管涌似的奋力堵住每一点缝隙,抢救危机四伏的感情大堤。她给所有老战友写信,都必报告正面喜讯并署上苑志豪的名字。凡聚会,一定成双入对出席;所拍照片一概并肩;若父亲与他发生争吵,平息怒火,影集必定是她常用的道具。用老照片以刺激回忆,唤起苑志豪对往昔温情的怀恋,而全然无视他的厌烦和无动于衷。对于以往的激情生活,父亲好像早已淡忘,记忆无助于这种复苏。 
  官复原职的初期,父亲以崭新姿态重现,本能地要忘却过去的遭际,忘却阴影。他在被蹂躏的历史面前痛感人生苦短,于是,恶狠狠地抓住最后的时光。补发来的工资,刺激了他变本加厉地收藏、养生、花鸟鱼虫加打拳,旋风似地来回忙碌着。 
  父亲对家的感情变化还有一个现象,假如他曾一再为爷爷牵累了自己而恼怒的话,现在,他又为儿女的牵累而感到怨恨。“文革”初期,我们纷纷离家插队,父亲尚有内疚之情,认为是他的过错。后来,他蓦然惊醒,推倒了原来那自寻烦恼的逻辑,或许有大哥自杀的因素,他认为是子女们害了他一生。他曾列举莎士比亚悲剧《李尔王》的例子,这是他这一哲学的佐证,他说,一生最大的错误就是生孩子,而且还一串音符似的生了七个孩子!他体会不了母亲对孩子的爱。母亲在战争年代生育了5个孩子,从没做过月子,遇到的艰难困苦难以描述,她常常产后就随队行军打仗,“骑马骑的马背上鲜血淋漓啊,柏政委是铁人!”——马夫老张叔叔说起来眼圈就红。可每生一个孩子,父亲苑志豪都不在身边。母亲日记说,我习惯独自一人面对苦难。孤独、被抛弃、无助绝望的感觉伴随死亡的阴影。在这种紧要关头,男人是如此无用,好像他从没存在过,一切都是天经地义,孩子,是从天而降,大地而生。 
  孤独的母亲,热脸常常贴上一个冷屁股。她买戏票巴结父亲,因父亲不喜欢事事与她同行,惟独看戏例外,于是,共同看戏成了一种父亲对她的恩赐。她一个人付钱,辛辛苦苦看报纸上的演艺信息,再挤公共汽车去提前买票。买来的戏票,常常是提前几天便摆放在显眼的地方。有了戏票,母亲便开始显得格外高兴。期待着看戏的日子,像个眼巴巴盼望过年的孩子。 
  “嗨,我买了戏票了!” 
  “哦。” 
  “星期三晚上的。” 
  “知道了。” 
  “你别再忘了。” 
  “看情况再说!” 
  常常是这样,到了星期三晚上,母亲早早吃饭,穿上她隆重出行的外衣,小包里准备了父亲爱吃的五香花生米、椒盐核桃仁之类的小零食,茶杯,扇子,用小手绢包裹着两个时鲜水果。冬季,一杯热茶水,用自己缝制的毛巾套保温,夏天里风油精是必备的,父亲最害怕剧场里脚下的蚊子。 
  街灯蓦然就亮了,蓝紫色的荧光灯照耀着喧闹的马路,直到逐渐安静下来,父亲还没回家。他一早便出去了,也没给家来个电话。眼看就接近开演时间,早已心急如焚的母亲急急忙忙的问孩子哪个愿陪她看戏,子女谁都摇头托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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