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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05二刻拍案惊奇-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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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敌失守,全家死节,其魂不漏,与小生配合生儿。因被外人所疑,他说家世湘潭,将来贵处寄养,衣带之字,皆其亲书。今日小生到此,也是此女所命,不想果然遇着,敢请一见。”黄翁道:“有如此非怪异事!想令郎出身如此,必当不凡。今令郎与小儿共是三兄弟,同到长沙应试去了。”韩生道:“小生既远寻到此,就在长沙,也要到彼一面。只求老翁念我天性父子,恩使归宗,便为万幸。”黄翁道:“父子至亲,谊当使君还珠。况是足下冥缘,岂可间隔?但老夫十八年抚养,已不必说,只近日下聘之资,也有四十金。子既已归足下,此聘金须得相还。”韩生道:“老翁恩德难报,至于聘金,自宜奉还。容小生见过小儿之后,归与其母计之,必不敢负义也。”
  韩生就别了黄翁,径到长沙访问黄翁三子应试的下处。已问着了,就写一帖传与黄翁大儿子鹤龄。帖上写道:“十八年前与闻衣带事人韩某。”鹤龄一见衣带说话,感动于心,惊出请见道:“足下何处人氏?何以知得衣带事体?”韩生看那鹤龄日个年方弱冠,体不胜衣。清标固禀父形,嫣质犹同母貌。恂恂儒雅,尽道是十八岁书生;邈邈源流,岂知乃二百年鬼子!韩生看那鹤龄模样,俨然与王玉英相似,情知是他儿子,遂答道:“小郎君可要见写衣带的人否?”鹤龄道:
  “写衣带之人,非吾父即吾母,原约在今年,今足下知其人,必是有的信,望乞见教。”韩生道:“写衣带之人,即吾妻王玉英也。若要相见,先须认得我。”鹤龄见说,知是其父,大哭抱住道:“果是吾父,如何舍得弃了儿子一十八年?”韩生道:“汝母非凡女,乃二百年鬼仙,与我配合生儿,因乳养不便,要寄托人间。汝母原藉湘潭,故将至此地。我实福建秀才,与汝母姻缘也在福建。今汝若不忘本生父母,须别了此间义父,还归福建为是。”鹤龄道:“吾母如今在那里?儿也要相会。”韩生道:“汝母修去修来,本无定所,若要相会,也须到我闽中。”鹤龄至性所在,不胜感动。两弟鹤算、延龄在旁边听见说着要他归福建说话,少年心性,不觉大怒起来,道:“那里来的这野汉,造此不根之谈,来诱哄人家子弟,说着不达道理的说话!好耽耽一个哥哥,却教他到福建去,有这样胡说的!”那家人每见说,也多嗔怪起米,对鹤龄道:“大官人不要听这个游方人,他每专打听着人家事体,来撰造是非哄诱人的。”不管三七二十一,扯的扯,推的推,要揉他出去,韩生道:“不必罗唣!我已在湘潭见过了你老主翁,他只要完得聘金四十两,便可赎回,还只是我的儿子。你们如何胡说!”众人那里听他?只是推他出去为净。鹤龄心下不安,再三恋恋,众人也不顾他。两弟狠狠道:“我兄无主意,如何与这些闲棍讲话!饶他一顿打,便是人情了。”鹤龄道:“衣带之语,必非虚语,此实吾父来寻盟。他说道曾在湘潭见过爹爹来,回去到家里必知端的。”鹤算、延龄两人与家人只是不信,管住了下处门首,再不放进去鹤龄相见了。
  韩生自思儿子虽得见过,黄家婚聘之物,理所当还。今没个处法还得他,空手在此,一年也无益,莫要想得儿子归去。不如且回家去再做计较。心里主意未定,到了晚间,把竹英击将起来。王玉英即至,韩生因说着已见儿子,黄家要偿取聘金方得赎回的话。玉英道:“聘金该还,此间未有处法,不如且回闽中,别图机会。易家亲事,亦是前缘,待取了聘金,再到此地完成其事,未为晚也。”韩生因此决意回闽,一路浮湘涉湖,但是波浪险阻,玉英便到舟中护卫。至于盘缠缺乏,也是玉英暗地资助,得以到家。到家之日,里邻惊骇,道是韩生向来遇妖,许久不见,是被妖魅拐到那里去,必然丧身在外,不得归来了。今见好好还家,以为大奇。平日往来的多来探望。韩生因为众人疑心坏了他,见来问的,索性一一把实话从头至尾备述与人,一些不瞒。众人见他不死,又果有儿子在湘潭,方信他说话是实。反共说他遇了仙缘,多来慕羡他。不认得的,尽想一识其面。有问韩生为何不领了儿子归来,他把聘金未曾还得,湘潭养父之家不肯的话说了。有好事的多愿相助,不多几时,凑上了二十余金,尚少一半。夜间击英,与王玉英商量。玉英道:“既有了一半,你只管起身前去,途中有凑那一半之处。
  韩生随即动身,到了半路,在江边一所古庙边经过,玉英忽来对韩生道:“此庙中神厨里坐着,可得二十金,足还聘金了。”韩生依言,泊船登岸,走入庙里看时,只见:庙门颓败,神路荒凉。执挝的小鬼无头,拿簿的判官落帽。庭中多兽迹,狐狸在此宵藏;地上少人踪,魍魉投来夜宿。存有千年香火样,何曾一陌纸钱飘!韩生到神厨边揭开帐幔来看,灰尘堆来有寸多厚,心里道:“此处那里来的银子?”然想着玉英之言未曾有差,且依他说话,爬上去蹲在厨里。喘息未定,只见一个人慌慌忙忙走将进来,将手在案前香炉里乱塞。塞罢,对着神道声诺道:“望菩萨遮盖遮盖,所罚之咒,不要作准。”又见一个人在外边嚷进来道:“你欺心偷过了二十两银子,打点混赖,我与你此间神道面前罚个咒。罚得咒出,便不是你。”先来那个人便对着神道,口里念诵道我若偷了银子,如何如何。后来这个人见他赌得咒出,遂放下脸子道:“果是与你无干,不知在那里错去了?”先来那个人,把身子抖一抖,两袖洒一洒道:“你看我身边须没藏处。”两个卿卿哝哝,一路说着,外边去了。
  韩生不见人来了,在神厨里走将出来。摸一摸香炉,看适间藏的是甚么东西,摸出一个大纸包来。打开看时,是一包成锭的银子,约有二十余两。韩生道:“惭愧,眼见得这先人来的,瞒起同伴的银子藏在这里,等赌过咒搜不出时,慢慢来取用。岂知已先为鬼神所知,归我手也!欲待不取,总来是不义之财;欲待还那失主,又明显出这个人的偷窃来了。不如依着玉英之言,且将去做赎子之本,有何不可?”当下取了。出庙下船,船里从容一秤,果有二十两重,分毫不少,韩生大喜。
  到了湘潭,径将四十金来送还黄翁聘礼,求赎鹤龄。黄翁道:“婚盟已定,男女俱已及时,老夫欲将此项与令郎完了姻亲,此后再议归闽。唯足下乔梓自做主张,则老夫事体也完了。”韩生道:“此皆老翁玉成美意,敢不听命?”黄翁着媒人与易家说知此事。易家不肯起来道:“我家初时只许嫁黄公之子,门当户对,又同里为婚,彼此俱便。今闻此子原藉福建,一时配合了,他日要离了归乡。相隔着四五千里,这怎使得?必须讲过,只在黄家不去的,其事方谐。”媒人来对黄翁说了。黄翁巴不得他不去的,将此语一一告诉韩生道:“非关老夫要留此子,乃亲家之急如此。况令郎名在楚藉,婚在楚地,还闽之说,必是不要,为之奈何?”韩生也自想有些行不通,再击竹英与玉英商量。玉英道:“一向说易家亲事是前缘,既已根绊在此,怎肯放去?况妾本藉湘中,就等儿子做了此间女婿,成立在此也好。郎君只要父子相认,何必归闽?”韩生道:“闽是吾乡,我母还在,若不归闽,要此儿子何用?”玉英道:“事数到此,不由君算。若执意归闽,儿子婚姻便不可成。郎君将此儿归闽中,又在何处另结良缘?不如且从黄、易两家之言,成了亲事,他日儿子自有分晓也。”韩生只得把此意回复了黄翁,一凭黄翁主张。黄翁先叫鹤龄认了父亲,就收拾书房与韩生歇下了。然后将此四十两银子,支分作花烛之费。到易家道了日子,易家见说不回福建了,无不依从。
  成亲之后,鹤龄对父韩生说要见母亲一面。韩生说与玉英,玉英道:“是我自家儿子,正要见他。但此间生人多,非我所宜。可对儿子说人静后房中悄悄击英,我当见他夫妇两人一面。”韩生对鹤龄说知,就把竹英密付与他,鹤龄领着去了。等到黄昏,鹤龄击英,只见一个淡妆女子在空中下来,鹤龄夫妻知是尊嫜,双双跪下。玉英抚摹一番,道:“好一对儿子媳妇,我为你一点骨血,精缘所牵,二百年贞静之性,不得安闲。今幸已成房立户,我愿已完矣!”鹤龄道:“儿子颇读诗书,曾见古今事迹。如我母数百年精魂,犹然游戏人间,生子成立,诚为希有之事。不知母亲何术致此,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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