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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舞蹈:蒋经国与章亚若之恋-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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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有事。”他敷衍道。    
    “哦,对了,你回家时告诉方良,我已帮她请好英语老师,是青年会董事长张福良先生的夫人。”黄中美依旧笑眯眯地叮咛,全然“老大哥”的厚道相。    
    他的心却飞了。他风驰电掣般又来到这条青麻石小巷。熟门熟路,推推黑漆铜环大门,还好,只是虚掩着。天井青苔生出新鲜的潮润,厅堂空无一人,属于亚若的那片小天地倒泻出橘黄色的光晕,他淘气了,双手将门扉猛地推开——    
    三个女人炮烙般跳了起来,旋即又化作三座石雕,僵僵地与他对峙。    
    是亚若,章老太太和邻居女子黄家珍。    
    房间里只燃着一支蜡烛。光的摇曳影的扭曲滋生出安谧又虚妄的变幻。有缕缕幽香弥漫空间,桌上花瓶里插着一株凋零的残梅和一束刚刚绽开的桃李——残梅凋后桃李开!花瓶旁,摆着乍见陌生又熟悉的器具!她们正是从这器具旁惊跳开的吧!    
    架子、小棍子、米盘。哦哦,他从记忆中搜寻出来了……小时候,阿娘姨妈舅母在一起摆弄过,架子上吊根棍子,两人阖上眼扶着架子,久而久之,半睡眠状态中,棍子就在下面的米盘(家乡用沙盘)上画出字句来,那即是先人的昭示!阿娘是向已故祖母讨教。这自然是迷信,他不信,但却也是思念之情的宣泄和解脱吧。叫扶箕,也叫扶乩、扶鸾吧。    
    他见怪不怪,恭敬温顺地向周锦华请安:“伯母,打搅了。咳,小时我也见阿娘摆弄过。”    
    章老太大就觉得他挺解人意,况且打他从溪口回赣后,章老太太待他亲切多了,一是女大不由娘,二是天下母亲皆有此心——可怜这丧母的男子。章老太太便放松下来:“清明快到了,我这老脑筋闹着要玩的。你坐,我去给你烧个汤,看你眼睛红的!”絮絮叨叨边说边往外走,黄家珍也自是溜之大吉。    
    “还在生气?”他扳着她的肩头。    
    “岂敢。”忧怒未消。    
    “好,我送你一件礼物赔罪,行不?”他打开皮夹子,将一床丝质被面抖开于床铺上。苹果绿嵌边,银灰色的底色中一对彩色鸳鸯嬉戏于绿萍荷塘中,图案艳丽,丝质细腻柔熟,在灯光中似乎荡漾出水的波纹,美极了。    
    她轻轻摩挲着柔滑的被面,百感交集,却摇了摇头。    
    他揪然了:“你不喜欢?这是母亲生前最钟爱之物,我从溪口带来给你,以为你会喜欢——”    
    “我喜欢!”她冲动起来,“只是,我不知道配不配!”    
    “你又说傻话了。我想,这也是母亲的心愿。”    
    无须忸怩推辞了,她将被面小心地折叠起,放到枕边——那里,放着他的蓝色封面线装本的留苏日记,她记不清读过多少遍了。    
    双双挨着床沿坐下,就有一种甜蜜的暧昧。他突然问道:“‘青干班毕业学生通讯录’搞好了吗?”    
    “已经油印好啦。”她有点茫然。    
    “以后每期每期都要建立通讯录,得有自己的崭新的力量。否则就要被架空,就成了傀儡,成了木偶,对吗?”    
    她有点吃惊地望着他,她可不是谋士、师爷之类。她只是轻轻握着他的手,给他慰藉。    
    “徐君虎走了,他们还要挤兑我身边的人,非得逼着一个个都离去!我很作难!世上有心口如一的人,有口是心非的人,恐怕更有想心口如一却不得不口是心非的人吧。”    
    “怎么说呢?”她斟酌字句,“或许女人的功名事业观不如男人吧,无欲则刚,可要有一番建树,恐怕就得有一番迂回曲折吧。”并不一味顺应,却听得熨帖。    
    “唉,我大概是生不逢时吧,总是阴差阳错。我是不信鬼神的,可天地间似有一种神秘的不可抗拒的力量左右着人,成全着人,又戏弄着人!使你不得不信命。”    
    “这就叫,‘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章亚若想说却终究没说出声。    
    一时无语,但见光影恍惚,蜡泪晶莹,残梅凋零,桃李绚烂,死的寂灭沉没、生的扎挣苦痛,阴界阳界交错恍惚……    
    他凝视着花瓶旁的器具,竟颤声说道:“来,陪我……也游戏一盘。”    
    又是鬼使神差。    
    她与他相对而坐,手扶架子,阖上双眼,迷离恍惚,似醒非醒,似梦非梦,冥冥之中,一个老妇蹒跚而至,不是阿娘,而是俄罗斯老妇沙弗亚……    
    冰天雪地的石可夫农庄。他拎着一只破箱子,箱子里仅有两身衬衣裤和一双补丁摞补丁的破袜子,因为同情托派,还因为种种矛盾纠葛,他插队到这里做农民。他是一个“有问题”的外国人,贫穷落后的农庄冷漠地待他,一天劳动下来,竟无一家肯借床铺给他睡!他蜷缩在教堂的车房里,疲惫与严寒袭击着身躯,他浑身酸痛,却僵硬地动弹不得。    
    有了温暖,有了摇晃,他晃荡在阿娘的摇箩里。    
    “孩子,这不是睡觉的地方,你会冻僵的,到我的草屋里去睡吧。”    
    慈爱善良的俄罗斯老农妇半夜推醒了他,让他睡进她的草房,他才没冻死!    
    第二年夏天,他重返石可夫农庄看老妇时,她却已离开人间。他买了一束花,到她的坟前凭吊,怅恨不已,大哭了一场。    
    眼下,她来了!还是六十八岁的沙弗亚老妇,系着头巾,捧着那束花,微笑着蹒跚而至。    
    他迎了上去——那花却幻化成一串长长的佛珠,母亲的手指严谨又虔诚地数着佛珠,却有泪珠,一滴一滴滚落,溅在珠上手上!他跪倒在母亲的膝前,嚎啕大哭,他仰视母亲,却怎么也看不清母亲的面容。    
    ……    
    小棍儿晃动了,悠悠地一笔一画在米盘上写出字来,他不为他,她不为她,人间地府,天涯海角浑然同存。    
    章老太太端着一碗莲子冰糖羹,轻轻推门进来,猛地,他与她同时一震,手一晃,都睁开了双眼,看泪水已湿了双颊。    
    缓过神来,三人都看米盘上的字迹,虽不甚清晰,但分明是是个字:    
    “戒杀”。    
    是天意?是人意?是告诫?是祈祷?    
    谁知道呢?


第三部分子规声里烟如雨(3)

    20    
    “姆妈——”    
    怯怯的焦渴的呼唤,却如针锥扎进了母亲的心窝,幸福的剧痛叫她晕眩!    
    隔着天井蒙蒙雨帘,一双儿子正翘首盼母归。    
    却不像平素在母亲怀中撒惯了娇的孩儿,那会不顾一切穿过雨帘搂住母亲叫嚷;也不像冷了情意的母子,那会陌生得无声无息。这是失去了父亲,小小心灵早早有了伤痕的她的一双可怜的儿子!    
    整整一年了!她朝思暮想、梦魂牵萦的亲骨肉!她寻寻觅觅却杳无音讯的儿子回来了!    
    她扔了雨伞,疯了般冲过雨帘,疯了般搂住一对儿子,那膝盖却软了下来,哆嗦着跪于堂屋湿漉漉的青砖地上,两个儿子这才放声大哭、跪做一团。    
    “大衍……细衍……我亲崽……姆妈再也不跟你们分开了……”她哭得千肠百结,涕泪交流,黄家珍想扶她起来,她却不肯,突然袭来的追悔压倒了她,她有负于天地!有负于儿子!    
    满堂屋的唏嘘抽泣,章老太太哽咽道:“懋李,还没喊婆吧?”    
    一双粗糙的老妇人的手拉住了她的纤纤细手:“懋李,快起来吧。”    
    是她的婆母!虽风尘仆仆但身板依旧硬朗,虽满脸风霜但眉宇间依旧开朗,她缓缓立起,又一头扑在婆母的肩头:“妈——真苦了你!”    
    唐家婆母便抹了把老泪:“苦尽甜来啊,这不,菩萨保佑,一大家子又团聚了啊。快莫哭,你看,还有哪个来了?”    
    长相像亚若,身段却分外矮小的四妹亚梅也从大姐处回来了!劳碌命的亚梅一来就在厨下忙饭菜,这才从厨房走出,顾不得往围裙上揩净手,也扑了上来哭声哭调喊三姐。真是:烽火一年整,团聚似梦境。    
    “哟哟哟,这喜哭到底有完没完?不是我哥巡视,恰恰撞见这两帮人马,伯母呀,大衍细衍呀,亚梅呀,还不晓得在哪瞎摸呢。来来来,洗洗脸手吃饭!”弟媳吴霞——保安副司令吴骥的妹子快人快语,不忘表功。    
    一大家子八、九口就团团围住八仙桌,吃一顿热闹无比的晚餐。临时临刻,桌上也无甚鸡鸭鱼肉。过年扫尾的腊味清蒸了一大拼盘,辣椒豆鼓家乡肉一大碗,粉丝萝卜白菜汤一大钵,还有一碟碧绿脆生生的橄榄菜,倒也浓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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