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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3三刻拍案惊奇 作者:明.梦觉道人-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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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行道:“十四岁。”那县尊把带掇了一掇,头侧了一侧,叫打轿相验,竟到他家,轿后拥上许多人。 
      县尊下轿进去,道:“尸首在哪边?”徐行道:“在房里。”进房却见床上一个没头女尸,身上几剑,连被砍的,身上还紧紧裹着一条被。 
    
    县尊看了,道:“小厮尸怎不在一处?” 
    
    道:“在灶前。”到灶前,果见小厮尸横在地上,身中一剑,上身着一件衣服,下身穿一条裤子。县尊叫扯去裤子,一看,叫把徐行锁了,并和氏、翠羽都带到县里。 
    
    道:“徐行,你这奴才!自古‘撒手不为奸’,他一个在床上,一个在灶前,就难说了。况且你那妻子尚紧拥着一条被,小厮又着条裤,这奸的事越说不下去了。若说平日,我适才验小厮,尚未出幼,你怎么诬他?这明明你与妻子不睦,将来杀死,又妄杀一个小厮解说,你欺得谁?”叫取夹棍,登时把徐行夹将起来。 
    
    徐行道:“实是见一和尚扒墙进真氏房中,激恼杀的。” 
    
    县尊道:“这等小厮也是枉杀了!你说和尚,你家曾与那寺和尚往来,叫什名字?”徐行回话不来,叫丢在丹墀内。 
    
    叫和氏道:“真氏平日可与人有奸么?”和氏道:“真氏原空房独守,并没有奸,只是相公因嫖,自己不在家,疑心家中或者有奸情,镇日闹炒,昨晚间就是婉儿并不曾进真氏房中,不知怎的杀了真氏,又杀小厮。”叫翠羽,翠羽上去,与和氏一般说话。 
    
    县尊道:“徐行!你怎么解?”徐行只得招了:因疑杀妻,恐怕偿命,因此又去杀仆自□(解)。 
    
    县尊大恼道:“既杀她身,又污她名,可恶之极!”将来重打四十。这番真家三、两个秀才来讨命,道:“求大宗师正法抵命,以洩死者之冤!” 
    
    县尊道:“抵命不消讲了。”随出审单道: 
        真氏当傲狠之夫,恬然自守,略无怨尤,贤矣!徐行竟以疑杀之,且又牵一小童以污蔑,不惨而狡欤!律以无故杀妻,一绞不枉。 
    把徐行做了除无故杀死义男,轻罪不坐外,准无故杀妻律,该秋后处决;解道院,复行本府刑厅审。徐行便去央分上,去取供房用钱,要图脱身。不知其情既真,人所共恶,怎生饶得?刑厅审道: 
        徐行无故惨杀二命,一绞不足以谢两冤,情罪俱真,无容多喙! 
    
    累次解审,竟死牢中。 
        冤冤相报不相饶,圜土游魂未易招。 
        犹记两髠当日事,囹圄囊首也萧条。 
      这事最可怜的是一个真氏,以疑得死;次之屠有(名),醉中杀身。其余妙智,虽死非罪,然足偿屠有名。徐行父子,阴足偿妙智、法明。法明死刑,圆静死缢,亦可为不守戒律、奸人妇女果报。田禽淫人遗臭,诈人得罪,亦可为贪狡之警。总之,酒、色、财、气四字,致死、致祸,特即拈出,以资世人警省。 




第三十回 窃篆心虽巧 完璧计尤神 




    
    衽席藏戈,虿蜂(有)毒,不意难防。嚬笑轻投,威权下逮,自惹抢攘。英雄好自斟量,猛然须奋刚肠。理破柔情,力消欢爱,千古名芳。 
                              《柳稍青》 
      历代常因女色败亡,故把女色比做兵,道是女戎。我道:“内政不出壶”,女人干得什事?若论如今做官,能剥削我官职,败坏我行谊,有一种男戎。男戎是什么?是如今门子。这些人出来是小人家儿子,不大读书晓得道理,偶然亏得这脸儿有些光景,便弄入衙门。未得时时节,相与上等是书手、外郎,做这副腻脸,捱他些酒食;下等是皂隶、甲首,做这个后庭,骗他银子。耳朵里听的,都是奸狡瞒官作弊话;眼睛里见的,都是诡诈说谎骗钱事。但只是初进衙门,胆小怕打,毕竟小心,不过与轿夫分几分押保、认保钱与监上员递(钱)求见的,骗他个包儿,也不坏事。尝恐做官的喜他的颜色,可以供得我玩弄;悦他的性格,可以顺得我使令;便把他做个腹心。这番他把那一团奸诈藏在标致颜色里边;一段凶恶藏在温和体度里面。在堂上还存你些体面,一退他就做上些娇痴,插嘴帮衬,我还误信他年纪小没胆,不敢坏我的事。把他径窦已熟,羽翼已成,起初还假我的威势骗人,后来竟盗我威势弄我,卖牌、批状,浸至过龙,撞木钟,无所不至。这番把一个半生灯窗辛苦,都断送在他手里了。故有识的到他,也须留心驾驭,不可忽他。我且道一个已往的事。 
      我朝常州无锡县,有一个门子,姓张名继良,他父亲是一个卖菜的,生下他来,倒也一表人材,六、七岁时,家里也曾读两句书,到了十四、五岁,越觉生得好: 
        双眸的的凝秋水,脸娇宛宛荷花蕊。 
        柳眉瓠齿绝妖妍,贯玉却疑陈孺子。 
    恰也有好些身分,浅颦低笑,俏语斜身,含情弄态,作意撩人,似怨疑羞,又频频拒客: 
        徙倚类无骨,娇痴大有心。 
        疑推复疑就,个里具情深。 
    可惜一个标绝的小厮,也到绝时年事,但处非其地,也不过与些市井俗流,游食的光棍,东凹西靠,赚他几分钱罢了。不料十五岁上娘亡,十六岁上爷死,这样人家,穿在身上,吃在肚里,有什家事?却也一贫彻骨。况且爹亲、娘眷都无,哪里得人照管?穿一领不青、不蓝海青,着一双不黑、不白水袜,拖一双倒跟鞋,就是如花似玉颜色,也显不出了。房钱没得出,三餐没人煮,便也捱在一个朋友家里。不期这朋友是有妻小的,他家婆见他脸色儿有些丰艳,也是疑心。不免高兴时也干些勾当儿,张继良不好拒得,浅房窄屋,早已被他知觉,常在里边喃喃骂道:“没廉耻,上门凑!青头白脸好后生,捱在人家,不如我到娘家去,让你们一窠一块!”又去骂这家公道:“早有他,不消讨得我,没廉没耻,把闲饭养闲人!”就茶不成茶,饭不成饭,不肯拿出来,还饶上许多絮聒。张继良也立身不住,这朋友也难留得。又捱到一家朋友,喜是光棍,日间彼此做些茶饭儿过日,夜间是夫妇般。只是这人且会吃寡醋。张继良在穷,也便趁着年纪,滥相处几个,他知得便寻闹,又安不得身。亏得—个朋友道:“锡山寺月公,颇好此道,不若我荐你在那边栖身。”便领他去寺中见月公,道:“我这表弟十六岁,父母双亡,要在上剃出家,我特送来。” 
    
    月公道:“我徒弟自有,徒孙没有,等他做我徒孙罢!”就留在寺中。这张继良,人是个极会得的,却又好温性儿,密得月公魂都没,替他做衣服,做海青。自古道:“人要衣装,马要鞍装。”这一装束,便弄得绝好了。 
      也是他该发迹,本县何知县,忽一日请一个同年游锡山。这何知县是个极好男风,眼睛里见不得人的,在县里吏、书、皂、快,有分模样的,便一齐来,苦没个当意的。 
    
    这时同年尚未来,他独坐甚是无聊,偶然见张继良一影,他见是个扒头,便道:“什么人?” 
    
    叫过来问时,是本寺行童。 
    
    何知县道:“不信和尚有这等造化,我老爷一向寻不出一个人!” 
    
    问他:“有父兄么?” 
    
    道:“没有。”那答应的声儿娇细,一发动人。 
    
    就道:“你明日到县伏侍我罢,我另眼看你!”他自吃酒去了。 
    
    月公□□(得知),甚是不快活,道:“怎么被他看见了?父母官须抗他不得。”两个叙别了一夜,只得送他进县,吩咐叫他:“小心伏侍,闲暇时也来看我一看。” 
    
    一进衙门,何知县道:“你家中无人,你就在后堂侧边我书房中歇落。” 
    
    本日就试,他是惯的,没什畏缩,还有那些媚态。何知县就也着了迷,着库上与他做衣服,浑身都换了细绫,每日退堂,定要在书房中与他盘桓半日,才进私衙。 
    
    他原识两个字,心里极灵巧,凡一应紧要文书、词状、简札,着他收的,问起都拿得来,越发喜他有才。又道他没有亲眷,没人与他兜揽公事;又向在和尚寺里,未免晓得在衙门作弊;况且又在后堂歇落,自己不时叫在身边,也没人关通;凡事托他做腹心,叫他寻访。不知这衙门中,书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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