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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遗玉-第4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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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狗东西”骂出口,边上不少磨磨蹭蹭留着听闲话的大臣都变了脸色,再瞧李恪,竟是被气的胀红了脸,一拳捏起,看样子是强忍住没挥在李承乾脸上,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却是李承乾反手一巴掌掴在李恪的脸上,将他整个人打偏了过去,又一拳直接将他砸倒在地。

李恪痛呼了一声,当场吐出一颗带血的牙齿,抬头见着李承乾不屑的目光,竟是“噌”地一下窜了起来,将他扑倒在地。

“哗”地一声,还在殿上逗留的群臣哗然,太监扯着嗓子尖叫起来,可却没半个人敢上去拦着,但见两人你来我往,拳脚相向。

李泰本来已经走到殿门外,听见身后动静,又折了回来,就不远不近地站着看热闹,碧眼里流动的不知是嘲讽还是不屑,直到好事的官员跑出去,拉了走远的长孙无忌等人回来,这一场太极殿中的闹剧才草草收场。

紧接着,吴王和太子两人便皇上派来的太监宣进了御书房。

魏王府,书房。

杜楚克站在书桌前,笑着道:“早朝事出,吴王和太子不免被皇上怒斥,如此当朝便打了起来,不但有失体统,还伤了皇家的颜面,太子已是渐失圣心,吴王今早才得的都位,说不定下午就会被收回来,殿下,打年头至今,西北遭旱,东江盐失,太子出了岔子,吴王今朝失仪,没半件好事,克己以为,您是时候请旨,给皇上添个喜庆了。”

李泰正在看着今晨从雍州送来的书信,待他话音落下,方才道:“喜庆?你所指何事。”

“自然是您同东方小姐的婚事啊,这十一月订下的,到现在也近三个月了,婚期却是没个准头,您不妨明日早朝后向皇上讨个吉日,最好是赶在三月里头办下,您的婚事不光皇上的一桩心事,况且,咱们魏王府实是缺一位女主子来打理,东方小姐知书达理,又是东方祭酒的爱孙,一旦你们完婚,凭着东方先生在文人中的声望和人脉,必是能为您增力不少。”

李泰听他独自在那头絮叨,头也不抬,开口却好像一盆冷水浇在他头上:“本王正室未娶,不会纳侧妃入府。”

“殿下?”杜楚克脸上的笑容扭曲着,失声高叫了一句,方觉失态,在背后攒了几下拳头,冷静下来,便开始劝说道:“您可不好在这件事上同克己开玩笑,这事咱们年前便说定的,您当时也答应下来,本来是年前便该提起婚事,可您推说到了春后,这便罢了,如今又拿这正妃的借口来搪塞,您、您可不能做这言而无信之人啊。”

许是真急了,他才憋出一句“言而无信”来。

“言而无信?本王答应你什么了?”阿生在边上研墨,听李泰难得同杜楚克多说“废话”,便知道他这会儿心情不错。

“您答应——”声音卡了壳,杜楚克张着嘴却续不上话。他这么一回想起来,李泰只答应了要选侧妃,还真没说过什么尽早完婚的话

“行了,”李泰“啪”地一声将手里的书信扣在桌面上,看了一眼一脸憋屈的杜楚克,道:“阿生。”

十余年的服侍,一个眼神便知道主子是要干嘛,阿生放下手里的研石,去到红松书架边,抬手在紧上头取下一只长方的锦盒打开,拿出一份青头红边的文折,有些迟疑地递给了不明所以的杜楚克。

片刻后,就连书房外头的侍卫,都听见了进去刚刚一刻钟的杜大人一声惊语:“殿下,此事万万不可。”

龙泉镇,后山。

在青山环抱中,偏向山脚腹地的一片山林里,修有一座新墓,按风水来说,此处不是顶好,可也是一处藏风潜气之地。

这片山林,将近二十亩地,连带墓穴,被遗玉花了两万三千两银子买下,葬了卢智的遗骸,请了山民巡守照料。

今天是初六,刑部大火整整过去两个月,遗玉昨晚就住在新宅,天不亮就起床,下厨烧了几道小菜,备上六样点心,又灌了一壶好酒,带着平彤和平卉两人前去上坟。

墓前很是干净,一看便是每日都有人前来打扫的样子,平彤和平卉帮着将盘盘碟碟地摆上后,跟着遗玉烧了香火,又打了些纸钱,便退到远处去守着,留这一对兄妹单独说些话。

二月的天气,早晨时候微寒,遗玉拿帕子抹了抹墓前的石台,不嫌冰,跪坐在了上头,端起酒壶将两只杯子注满。

她穿着白色的素衫,发髻用丝绳系起,连只木簪都没戴,因在魏王府被精心照料了一段时日,年前瘦的仅剩颧骨的脸,圆了一些回来,比起半年前黑白分明的双目,一双逐渐显眼起来的桃花眼,少了些纯净和机灵,多了一层朦胧的水色,不再一目了然,却更惹人探究。

“大哥,这是镇上最好的酒,比不得长安城的香琼玉液,可是不易醉,我能陪你喝上一杯。”

她端起两只酒杯,轻轻互碰了一下,“叮当”一声脆响,将一杯洒在墓前,一杯送到了唇边,浅酌了一口。

山林里的树木繁杂,墓的周围有些竹子,已是长出翠翠的新叶来,风一吹,便有清新的香气传来,她闭着眼睛吸了口气,将杯子里剩下的酒水全数饮下,放下酒杯,伸手去摸那打磨光滑的墓碑。

“我本就不是属于这里的,可是阎王既然错送了我到这里来,便是冥冥之中注定好了的,我注定了是要做娘的女儿,做大哥和二哥的妹妹,我很知足也很庆幸,当然这世上并不总是好事,我们都历过不少磨难,你瞧,若遗玉还是那个痴儿,许就不会发生后来这么多事,可是我来了,这一切就都变了。”

“实际上,我并不是个十分坚强的人,每次身处险境,我也会害怕,也会无助,可是在这之前,我从没有一次想到过放弃,因为我知道,按着我的性子,一旦我怕了,崩溃了,就再也爬不起来,只能做个累赘。那天看着你被火海吞下,我是第一次那么接近绝望,娘被带走了,二哥失踪了,可是最起码,他们都还活着不是么。”

她原本平静的声音,说到这里,带起了些许哽咽,吸了吸气,才继续道:“我知道,你不赞同我与他的事,可是你终是没勉强我。我真的需要他,不论是因为他对我的好,或是他在我差点崩溃的时候拉了我一把,又或是为了日后——我都需要这个人,你放心,你提醒我的三件事,我都牢牢记得。优柔寡断,你头一次这么说我的时候,我还没有想到,因为它我会失去什么,可是人一辈子有那么一件足以后悔终身的事便足够了,我不想再做个优柔寡断的人。”

“我一直都在求全,以前,我想要咱们一家人不受欺负过上好日子,却不想你涉足长安城的泥潭,我想要维护我的尊严,又不得不对权贵低头,我想要同他在一起,却又思虑着他皇子的身份。然而这世间许多事,安有双全之计?”

这一句,不是疑问,不是反问,而是清清楚楚的自嘲。

“其实,得失之间,往往不可能平衡,选择了一个,便要弃掉另一个,做自己最想做的,选自己最想要的,这样至少不会后悔。说到这里,大哥,你信里的意思,我都清楚了,只是说句话,你可别恼我——这十几年你唯一求我的一件事,我是做不到了。”

像是怕他生气,她纤细的手指抚摸着墓碑,轻声道:“这个月十五一过,我们便会离京,此去西南,是为找些稀缺的药草,我会到南诏一行,查询娘亲下落,至于他是怎么想的,我眼下还不确定,但是我总会弄明白的,他不是那个魏王,若他无意,他亦不会落得那般下场,若他有心……”

她声音实在轻极了,恰有一阵晨风吹来,将其拂去,直到她扶着墓碑站了起来,语声也已断掉。

没叫远处的侍女,她自个儿将供香的饭菜收拾了,又看了一眼那光滑不见半个名字的墓碑,提着篮子离开。

唐律,刑篇,第四十三款有言:故杀士族之凶徒,死后官置,葬无名刻,有违例修墓刻碑者,当以掘出。

魏王府,书房。

门外的侍卫看着气冲冲走出来的杜楚克,相视一眼,都在心里好奇,进去时候还笑哈哈的杜大人,是在里头吃了什么瘪。

阿生捡起被撂在地上的文折,吹吹并不存在的灰尘,扭头对冷眼看着他手中的李泰赔笑道:“主子莫要怪杜大人,他这是一时脑子转不过来弯,才会失了风度。”

李泰没接他的话,从笔架上取了一支毛笔,在松花砚中蘸了些墨,提笔给雍州的下属写起了指令,就像是方才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般。

阿生干咳了一声,犹豫来犹豫去,方才大着胆子,问了一句:“主子,这请旨一事,您同小姐说了吗?”

“今日她回来,本王自会同她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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