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帘,时露娇娥半面。酒馆十三四处,茶坊六七八家。端的是繁华胜地,
①
富贵名邦。说话的,只说那秦淮风景,没些来历 。看官有所不知,在下
就中单表近代一个有名的富郎陈秀才,名珩,在秦淮湖口居住。娶妻马
氏,极是贤德,治家勤俭。陈秀才有两个所在,一所庄房,一所住居,
都在秦淮湖口,庄房却在对湖。那陈秀才专好结客,又喜风月,逐日呼
②
朋引类,或往青楼嫖妓,或落游船饮酒。帮闲的不离左右,筵席上必有
③
红裙 。清唱的时供新调,修痒的百样腾那,送花的日逐荐鲜,司厨的多
④
方献异。又道是:“利之所在,无所不趋。”为因那陈秀才是个撒漫的
⑤
都总管 ,所以那些众人多把做一场好买卖,齐来趋奉他。若是无钱悭吝
的人,休想见着他每的影。那时南京城里,没一个不晓得陈秀才的。陈
秀才又吟得诗,作得赋,做人又极温存帮衬,合■衏中姊妹,也没一个
不喜欢陈秀才的。好不受用,好不快乐!果然是朝朝寒食,夜夜元宵。
① 内阁学士——明代废宰相制,选用进士出身的学士代皇帝办理机务,这机构谓之“阁”,俗称“内阁”;
内阁学士即指入阁的学士,也叫“阁臣”。
② 正话——指话本小说中的主要故事。正话前边的次要故事称为“入话”。
③ 金陵——即今南京市。
① 来历——因由,这里引伸为情节、趣味。
② 落——吴方言“下”的意思。
③ 红裙——妓女的代称。
④ 撒漫——任意挥霍钱财。
⑤ 都总管——首领、头目。
… 39…
⑥
光阴如隙驹 ,陈秀才风花雪月了七八年,将家私弄得干净快了。马
氏每每苦劝,只是旧性不改。今日三,明日四,虽不比日前的松快容易,
⑦
手头也还掤凑得来。又花费了半年把,如今却有些急迫 了。马氏倒也看
得透,道:“索性等他败完了,倒有个住场。”所以再不去劝他。陈秀
①
才燥惯了脾胃 ,一时那里变得转?却是没银子使用。众人撺掇他写了一
纸文契,往那三山街开解铺的徽州卫朝奉处借银三百两。那朝奉又是一
②
个不爱财 的魔君,终是陈秀才的名头还大,卫朝奉不怕他还不起,遂将
三百银子借与,三分起息。陈秀才自将银子依旧去花费,不题。
却说那卫朝奉平素是个极刻剥之人。初到南京时,只是一个小小解
铺,他却有百般的昧心取利之法。假如别人将东西去解时,他却把那九
③ ④
六七银子充作纹银 ,又将小小的等子称出,还要欠几分兑头。后来赎
时,却把大大的天平兑将进去,又要你找足兑头,又要你补勾成色,少
一丝时,他则不发货。又或有将金银珠宝首饰来解的,他看得金子有十
分成数,便一模二样,暗地里打造来换了,——粗珠换了细珠,好宝换
了低石。如此行事,不能细述。
那陈秀才这三百两债务,卫朝奉有心要盘他这所庄房,等闲再不叫
人来讨。巴巴的盘到了三年,本利却好一个对合了,卫朝奉便着人到陈
家来索债。陈秀才那时已弄得瓮尽杯干,只得收了心,在家读书。见说
卫家索债,心里没做理会处,只得三回五次,回说不在家,待归时来讨。
又道是:“怕见的是怪,难躲的是债。”是这般回了几次,他家也自然
不信了,卫朝奉逐日着人来催逼,陈秀才则不出头。卫朝奉只是着人上
门坐守,甚至以浊语相加,陈秀才忍气吞声。
正是有钱神也怕,到得无钱鬼亦欺。
早知今日来忍辱,却悔当初大燥脾。
①
陈秀才吃搅不过,没极奈何,只得出来与那原中说道:“卫家那主
银子,本利共该六百两,我如今一时间委实无所措置。隔湖这一所庄房,
约值千馀金之价,我意欲将来准与卫家,等卫朝奉找足我千金之数罢了。
列位与我周全此事,自当相谢。”众人料道无银得还,只得应允了,去
对卫朝奉说知。卫朝奉道:“我已曾在他家庄里看过,这所庄子怎便值
得这一千银子?也亏他开这张大口!就是只准那六百两,我也还道过分
了些。你们众位怎说这样话?”原中道:“朝奉,这座庄居,六百银子
也不能勾得他,乘他此时窘迫之际,胡乱找他百把银子,准了他的庄,
⑥ 隙驹——形容光阴过得极快,犹如骏马在缝隙前飞驰而过。语出《庄子·知北游》:“人生天地之间,
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
⑦ 急迫——这里是窘困、不充裕的意思。
① 燥惯了脾胃——亦即后文所说的“燥脾”,意谓摆惯了阔气,使惯了性子。
② 不爱财——据下文所述,卫朝奉是极爱财的。此处称“不爱财”,亦为吴方言惯用的俏皮反讥之语。
③ “他却”句——意谓将次银充当好银。纹银为旧时的一种标准银,也叫十成足纹;九六七银则是成色较差
的银子。
④ 等子——也叫“戥子”,称小量贵重物品的秤。
① 原中——原先订契约时的“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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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是便宜。倘若有一个出钱主儿买了去,要这样美产就不能勾了。”卫
②
朝奉听说,紫胀了面皮,道:“当初是你每众人总承我这样好主顾。放
债,放债,本利丝毫不曾见面,反又要我拿出银子来。我又不等屋住,
要这所破落房子做甚么?若只是这六百两时,便认亏些准了;不然时,
③
只将银子还我。”就叫伴当每随了原中去说。众人一齐多到陈家来,细
述了一遍。气得那陈秀才目睁口呆,却待要发话,实是自己做差了事,
又没对付处银子,如何好与他争执?只得赔个笑面,道:“若是千金不
值时,便找勾了八百金也罢。当初创造时,实费了一千二三百金之数,
今也论不得了。再烦列位去通小生的鄙意则个。”众人道:“难,难,
难。方才我们只说得百把银子,卫朝奉兀自变了脸道: ‘我又不等屋住,
若要找时,只是还我银子。’这般口气,相公却说个 ‘八百两’三字,
一万世也不成。”陈秀才又道:“财产重事,岂能一说便决?卫朝奉见
头次索价太多,故作难色。今又减了二百之数,难道还有不愿之理?”
众人吃央不过,只得又来对卫朝奉说了。卫朝奉也不答应,迸起了面皮,
竟走进去。唤了四五个伴当出来,对众人道:“朝奉叫我每陈家去讨银
子。准房之事,不要说起了。”众人觉得没趣,只得又同了伴当到陈家
来。众人也不回话,那几个伴当一片声道:“朝奉叫我们来坐在这里,
等兑还了银子方去。”陈秀才听说,满面羞惭,敢怒而不敢言,只得对
①
众人道:“可为我婉款了他家伴当回去,容我再作道理。”众人做歉做
好,劝了他们回去,众人也各自散了。
陈秀才一肚皮的鸟气没处出豁,走将进来,捶台拍凳,短叹长吁。
马氏看了他这些光景,心下已自明白,故意道:“官人何不去花街柳陌,
楚馆秦楼,畅饮酣歌,通宵遣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