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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谍香-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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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心跳一紧,公子今日到底唱得是哪出?起先是抱个昏迷的姑娘来见老爷,如今又牵了个如画的公子… 而那位公子的容貌,的确扣人心魂、男女通杀,说不出道不明的好看,叫人愣愣舍不得眨眼。

尽管他们看惯了自家公子的无边俊颜,但眼前这一位、不争眉眼,胜在雅风连连,宛如坠世谪仙。

却见从舟融融一笑、望着那白衣公子说,“爹爹在桃花丘,我带你去见他。穿过宅院,后门出去甚近。”眼底尽是温馨。

虞荣等人再次惊得下巴磕地,这回真是脱臼了。原来公子要带去见家长的不是那姑娘,却是这个男子?

虞荣的嘴合不拢,大着舌头问,“公子,这位… 是… ?”

虞从舟很认真地说,“这位是大公子。”

众仆互相怔怔一觑,原来还有姓‘大’的人家?

从舟牵着范雎、一路脚底生风,穿堂越宅,不一会儿出了后门。远山岱岱,染着粉色春意,一眼望去,那小丘上似有数百桃树,端的是盎然美景。

走近了,范雎已见一位须髯老者在桃花林中除草拾花。从舟兴奋地就要喊出声,范雎忽然将手一抽,反而紧紧握住从舟的手腕。从舟当他又要反悔,脸色瞬间发白,却见范雎凝住他说,

“从舟… 哥哥做错的地方… 你莫记恨。”

“怎会!”虚惊一场,从舟又缓下心跳,眉眼弯弯、勾勒出比桃花更璀璨的笑容。一转身,从他掌中抽出手,向林中老者奔去,边跑边喊,“爹爹!”

虞愿清直起腰,见到是从舟,慈祥一笑。未及与他叙叙近况,余光中看见桃花丘下,一人白衣如水,郁郁而立。他心觉异样,不由凝眸细看。

虞从舟欣喜地一挑眉弯,握住虞愿清的手道,“我寻到哥哥了!真的,他有毕首玉的另一阙,他还有支碧玉鹿笛,与娘亲那支正成一对!哥哥已与我相认,今日他同我回家拜见爹爹!”

虞愿清闻言大惊,眼神中愈加带了一抹警惕,手上几分力道全紧紧握住了从舟。

范雎缓缓步入花林,衣袂掀风,枝头桃花瓣瓣飘起,似有自惭之意,在他身后虚虚浮浮,慢慢凋落。

他在虞愿清面前站定,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虞愿清全然不似从舟那般喜上眉梢,反而冷冷打量着他。

范雎从怀里取出半阙毕首玉,虞愿清眼中倏忽闪过苍凉。他将那玉递在虞愿清眼前,清声道,

“先生可是、当年赠我金玉笔、缔兰扣的虞太傅?”

“哥哥?”虞从舟一愣,笑容僵作诧异。

虞愿清瞬时呼吸起伏不定,布满皱纹的手微微颤抖,两步蹒跚向他迈去,不可置信地望向他双眼。二十几年过去,他再认不出他儿时容颜,但那金玉笔、缔兰扣… 若非是他,又有谁会知。

“你是… 你难道真的是… 公子淮…”

范雎眼眶泛红,却只是垂了眼,嘴角衔着一抹隐忍,微微摇了摇头说,

“我早已不是什么公子。”

范雎向后退了一步,躬身作了深深一揖,

“当年那场惨祸… 想来定是虞太傅救了我母亲,更是救了我弟弟。大恩难言谢,请太傅受我一拜!”

说罢他双膝一曲,定定跪在桃花丘上,俯身便向虞愿清叩首。虞愿清大骇,亦慌忙跪下,双手扶住范雎急道,

“公子!公子折煞老朽了!”

虞从舟在一旁早已失了思绪,见父亲居然对范雎下跪,惊喊了一声,“爹!”

“从舟… ”虞愿清转身看向他,眼中满是怜惜与慈爱,但此中太多事由,要如何才能说得清…

他复又望向范雎道,“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见到公子,公子和从舟… 还能相认为兄弟。苍天有情,人世留恩……大王和魏姬天上有知,定然欣喜宽慰!”

“你们究竟在说什么?究竟在说什么!”虞从舟目光游移,凉声滞喊。

“虞太傅,过往种种,我自会说与他知… 虞太傅快请起!”

虞愿清点了点头,与范雎相扶着站起,含泪而笑,“魏姬娘娘生前常说,她总觉得你还活着。本以为她只是给自己留个念想,没想到、真是母子连心…”

范雎潸然一笑,“当年我被逼喝下毒药,自以为再无生路,却是洪太医偷偷给我喂了解药,又辗转打听到我被埋的土丘,深夜将我挖了出来。待甘茂将军携父王灵柩回到咸阳后,洪太医又把我藏在甘将军府中… 父王在洛阳临终时,猜到定是宣太后、公子市等人对他下毒以谋权篡位,因此他将三军的兵符、和毕首玉的上半阙悄悄交于甘将军保管。甘将军为保住虎符、也为着我的安全,一路逃避樗里疾的追杀、带我辗转各国,流落至魏。”

“原来是洪太医、和甘茂将军…”虞愿清明白,公子虽然只是寥寥几句,但其中艰辛险难,必是罄竹难述。

“公子、从舟…”虞愿清一手牵住范雎,一手又去牵从舟,但从舟仓惶地抽身向后倒退了几步。虞愿清叹息一声,心中无计可解,只默默道,“老朽至今仍藏着大王与魏姬的灵位… 老朽这就去取来。”

虞愿清的身影渐渐行远,从舟双眼紧紧剜住范雎,目光激执浓烈,却分不清是何情绪,

“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范雎并不答他,反而问道,“从舟,你可曾听说过,如今的秦王之兄、秦武王,当年入周拜见天子,竟在洛阳突然两目出血、绝膑薨亡?”

从舟的目光愈发惧冷,怔怔点了一下头,“…史书有记,‘秦武王与孟贲比举龙文赤鼎,两目出血,绝膑而亡’。”

范雎极目天边,彤云映彻,却苍白了他的脸颊。

“那一年,秦武王不过二十二岁。举鼎而亡是假,被人落毒是真……你又可曾听说过,秦武王唯一的子嗣在他亡故那夜也突然夭折于咸阳宫中?”

虞从舟胸中促喘难平,缓缓吐出两字,“从未。”

“你当然不会知道……今后世人也都不会知道。因为史书早被宣太后和国舅魏冉改去:‘秦武王身后无子嗣,遂诸弟争位’。”

范雎眼神空茫,唇边极苦一笑。他静静立于桃花林中,仿佛生来已在此中与世长隔,

“我就是那本该夭折的孩子。我的父,是秦国武王,我的母,是魏姬含香。

“我姓嬴,名淮,

“我本应是,公子淮、太子淮、秦王淮。”

☆、向来未懂

虞愿清取来灵位;远远看见从舟目光空洞地倚坐在一棵桃花树下。范雎迎了过去,接过灵位、小心翼翼置于西面,与虞愿清二人一前一后、向那灵位跪下;深深叩拜。

虞愿清直起身,轻唤一声,“从舟… ”

“不…不……爹爹…”从舟仓惶地摇头;他知道爹爹是要逼他向秦武王灵位叩首;他一寸一寸向后挪去;身体却冷得僵硬。那一瞬间;冰凉的泪水涌出,泄下他过往种种热切,不住失控泣喊,

“我是赵人… 我分明是赵人!… 我明明是一生一心都只愿效忠赵王的上卿… 要我在赵境、向秦王叩首,这样怎对?!”

虞愿清知他难以接受,满心爱怜化作老泪纵横,“从舟,我不是你亲生父亲……你与公子淮是同父同母的兄弟,你也是嬴姓王族,是先王的儿子。当年宣太后与公子市欲夺王位,趁先王入周,在洛阳毒死了先王,又在秦宫放火焚烧魏姬殿宇、并赐毒与你王兄。幸而先王曾为魏姬埋过殿下密室,李宫娥留在殿中替死,魏姬躲进密室得以逃过一劫… 事后我帮魏姬扮成宫女偷偷逃出宫,待捱过风声,便辞官入赵。那时魏姬已怀你在身,她只好与我假做夫妇,为的全都是保全你这一脉先王骨血啊。”

从舟双手捂住耳朵,但一声一句依旧穿荡着透入耳膜。

“你们不是父子……我们、也不是父子?……”泪水淹住口鼻,他只瑟瑟地摇着头,重复低喃。

范雎站起身,想要去扶他,腰间一块玉璧在虞愿清眼前晃过。虞愿清见那玉璧分明是秦国重臣方可佩带之物,忍不住问道,

“公子已回秦国为臣?公子… 可是要复仇?”

范雎顿下脚步,点头认下,“我是嫡子… 父王母后深仇大恨,岂能忘却。从小到大,甘将军对我说得最多的话,便是‘父母大仇、无一日可忘!’”

“只是从舟他… ”虞愿清眼中似有乞求,“魏姬娘娘这一生,都不想他卷入朝堂纷争,她临终的时候,还特意嘱咐微臣,莫要让他起复仇之心。娘娘实是不想让他……”

“母后不想让他不快乐、不想让他活得沉重。”虞愿清尚未说完、范雎轻声打断,“我明白,我早就明白。”

“公子?…”

“他的名字……‘船溯逆流,道阻且右;鱼游从舟,行畅且悠’。从他的名字,我就明白了母后所盼。所以我这么长时间以来,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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