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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尾龟-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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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这样的话么?”文仙方才不说。
  秋谷到得天晚,便到杨庆和银楼去了一趟,把那昨天定打的金水烟筒取了回来,共是十四两金子,连工钱在内,合要七百三十块钱。秋谷带了金水烟筒,却不到兆贵里去,一直到吉升栈来,把烟筒交代当差的,又教了几句说话,方到兆贵里来。
  王佩兰见秋谷进来,仍是一双空手,不觉登时变了面色,连忙问道:“金水烟筒啥勿搭倪拿得来?”秋谷道:“我刚刚去了一趟,要停一会儿方有,我叫当差的在那里坐等,一直拿到你这里来。今天决不绰你的烂污,你放心就是了。”佩兰听了,方才转过面皮,笑逐颜开,春风满面。这一刻时候,王佩兰恨不得要把章秋谷心坎温存,眼皮供养,要哄他这一支金水烟筒。秋谷坐了一会,向佩兰道:“我今天本想要请几个客人,就此刻吃了一台罢。”佩兰更是欢喜,连忙关照下去。秋谷一面写票请客,一面叫摆起台面来。不多时,请客已经来了,写好局票交与相帮,大家入席。秋谷却添叫了一个陈文仙。王佩兰看见,连忙伸手过去,把那一张局票抢了过来,撕得粉碎,口中咕噜道:“耐说陈文仙搭勿去哉,故歇为啥要去叫俚格局?”秋谷笑道:“你不用这般着急,我为今天客人太少,叫的局又不多,所以多叫一个,台面上热闹些儿,并不是要再去做他。”王佩兰嗔道:“倪勿要呀,耐末总是实梗。”秋谷暗暗好笑,便把王佩兰拉了过来,低低的说了几句,佩兰方才依了。
  秋谷又重写一张局票交代下去。不多时,陈文仙已经来了,走进房内叫了一声,便默然坐下,一言不发。秋谷只顾应酬客人,并不理会。王佩兰见此光景,心中暗喜,倒与陈文仙问答几句。
  秋谷摆了二十杯庄,要人代酒,方回头过去,将两杯酒递与陈文仙。文仙一气饮干,王佩兰也代了几杯。
  这一席酒,不觉已吃到十点多钟,将近散席。王佩兰等来等去,候了多时,不见当差的到来,便伏在秋谷肩上,悄悄的问他:“为什么金水烟筒还不送来?”秋谷故意诧异道:“这奴才真是没要紧,为什么还不赶紧送来?此刻已经十点多钟,大约也差不多了。”说着,早搬上干稀饭来,大家随意吃了些儿,起身散座。其时叫来的局已经散尽,惟有陈文仙催了几趟转局,兀自坐着不走。王佩兰看看陈文仙的面孔,着实诧异,连那班客人也奇怪起来。
  王佩兰正和秋谷在那里附耳密谈,陈文仙立起身来要走,秋谷一把拦住道:“慢些儿,我还有话说。”文仙佯嗔道:“台面也散哉,独剩仔倪一干仔,坐来浪算啥嗄?”秋谷道:“你为什么这般性急,难道说一句话的功夫都没有么?”文仙方立住了脚,问道:“有啥格闲话,豪燥点说嗫。”秋谷尚未开口,只见门帘一起,当差的高福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支金水烟筒,黄澄澄的辉煌夺目。王佩兰一见,喜得娇含杏靥,笑晕梨涡,那搓酥捏粉的脸上,喜孜孜现出两朵红云,粉融融添了一团春色。轻移莲步,走近前来正要伸手去接,高福把身子往后一退,载过身来交在秋谷手中。王佩兰觉得有些没趣,见秋谷把金水烟筒接在手中,王佩兰的一双俊眼,就跟着秋谷的金水烟筒周围乱转,心上早突突的跳起来,眼花撩乱的看不清楚。
  定了一定心神,方才看见秋谷手内的那一支金水烟筒,打造得十分工细,雕镂精巧,光彩照人。修甫等也走近前来一同观看,都说果然打得不差,大家心上都觉得章秋谷此举有些瘟气。只有贡春树心中暗想:“秋谷平日时常说别人是个瘟生,如今轮到自家身上,也做起瘟生来了。可见得’色’之一字最易迷人,章秋谷这样的花丛老手,都受了他的圈套,其余的人可想而知,更不必说的了。
  正在彼此疑惑之际,只见秋谷笑问王佩兰道:“你看这一支烟筒何如?”王佩兰此际得意已极,并不言语,只笑着点点头。秋谷又回过脸来问陈文仙,陈文仙道:“打工倒无啥,倪看也无啥希奇。”秋谷一笑。王佩兰却瞅了陈文仙一眼,微微冷笑,大有看不起他的样子。不提防秋谷把那一支水烟筒,竟自递在文仙手内,向他说道:“我自从做你,将及两年,从来没有敲过我的竹杠。我如今送你一支金水烟筒,好等那一班专爱银钱、死敲竹杠的倌人看个样儿,我姓章的并不是不肯出钱的客人。”文仙把金水烟筒接在手中,笑迷迷的道:“谢谢耐,晏歇请过来。”说罢也不作别,往外便走,三脚两步的去了。
  王佩兰万料不到章秋谷使出这一着棋子来,见了这般光景,这一来,就是那石破天惊,云垂海立,也没有这样的惊奇。这一气非同小可,真似那冷水淋头,闷雷击顶一般,直把一个王佩兰气得来脸泛秋霜,眼流珠泪,面青唇白,半晌言。到了这个时候,方才懊悔自家差了主意,不该一味的混敲竹杠,做出那一付神情,恰恰的钉头碰着铁头,遇着了个花柳惯家、温柔名手的章秋谷。竹杠没有敲成还在其次,偏偏的章秋谷把陈文仙叫了过来,千不给,万不给,单单的给了陈文仙,还带着把王佩兰骂了几句,燥燥他的脾胃,叫他在房看着,心上已自难过,当着这大庭广众之中,彼此相形之下,你叫那王佩兰的面上怎生的下得来?
  辛修甫等大家看了章秋谷这样的作为,一个个方才心服,未免众人的视线一齐逼到王佩兰身上,看得佩兰愈加惭愧,满面飞红。待要和秋谷不依,却又不好怎样。那一时的神景实在好看。秋谷本意原要待陈文仙走后,对着众人尽情把他数落一番,好叫他自家懊悔;现在见王佩兰这般模样,面红头胀,珠泪双垂,又觉得有些不忍起来。想着那定情之顷,山盟海誓,何等缠绵,毕竟有些怜惜,便也不去合他多话,把手招招众人,起身便走。又似笑非笑的向王佩兰道:“但愿你以后多做几个阔客,不要像我一般。我留心看你就是了。”佩兰正在气得发昏,听了也没有什么说话。秋谷便同着一班朋友走了出来,一直就走到陈文仙院内。文仙接进房中,自是欢喜。
  贡春树说:“秋谷这件事情未免太过些儿。王佩兰虽是不该混敲竹杠,你也不应这样的反面无情,究竟你和他总算有过交情。凡事须要将就些儿,为什么这般刻薄?”秋谷听了也有些自悔孟浪,便道:“我生平作事,无论什么事情,专要取那一时的快意,过后也觉得过分了些。”众人谈了一会各自散去,按下这边。
  且说方子衡回去之后,留下家人刘贵住在陆兰芬院中,痴心妄想陆兰芬过了中秋,还清债项,便好和刘贵同到常州,一心一意的嫁他了。那晓得上海的红倌人,不是轻易招惹得的,何况是金刚队里坐第一把交椅的陆兰芬。枇杷花下,车马如云,三千选佛之场,十万缠头之锦,那一班坠鞭公子、走马王孙,落了他的圈套,要娶他回去的人,也不知多多少少,那里把一个方子衡这样的曲辫子客人放在心上?大凡上海倌人的外交政策,差不多都是一般,无论见了什么客人,只要一有交情,就满口的山盟海誓,定要嫁他。及至客人被他灌了迷汤,入了他的圈套,他却只要银钱到手,就登时翻转面皮,把那以前的被底风情、枕边盟誓一笔勾销,好似素不相识的一般,也不管客人的死活。其实倌人见了客人,起初也不是有意奉承,后来也不是负心背约,总而言之,都是堂子里头照例的事儿,算不得什么丧心负义。你想他做了妓女,吃的本来就是这碗饭儿,不骗客人的钱,却骗那个的钱,难道要他自己赔钱不成?所以堂子里的倌人做了客人,那倌人的说话行为千篇一律,就如一个模子里头印出来的一般,跳不出这个圈子。
  依着在下的意见想来,倌人们哄骗客人,却也怪他不得。
  为什么呢?他们既做了这行生意,自然就要指着生意开销,若要对着客人说起真话来,那里还有什么生意?这哄骗客人,岂不是他们应尽的义务么?最可恶的是那一种嫁人之后,复又出来重做生意的人。你想既已嫁人,便是良家妇女,如何又要下堂求去,重新做起生意来?这便是他生成贱骨,爱落风尘,拔超不出的了。在下这一番议论,原是凭着自家的意见,一时拟议之谈,未知看官们以为然否?
  闲话休提,书归正传。只说方子衡把刘贵留在上海,住在兰芬院中,一天到晚没有一些事情,正是两餐老米饭,一枕黑甜乡。不觉过了几天,那刘贵实在无聊到极处,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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