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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经常在一号码头旁边的栈桥上看旧金山湾,碧蓝海湾里的点点白帆和修长秀丽的海湾大桥相映成趣,对面伯克利的远山像一条轻柔的浅蓝色缎带,勾画出了与地平线交融的天际。夏日的风轻抚着我的头发,阳光撒在水面上宛如一丝丝散开的金箔。
那里有几条长凳,很旧了,铁支架上锈迹斑斑,木头座位上却总是擦得干干净净,在阳光下暖暖的。坐在上面,听着一阵阵海浪声,时不时有海鸥“咕咕”叫着在身边掠过,头上,是永远湛蓝得几乎透明的天。
这原本就是个哪里都可以海誓山盟的城市。
程明浩轻轻地摸我的头发,“你的头发真暖和。”
“别老摸我的头,多摸头会把人摸笨的。”
“那你还老喜欢摸我的头?”
“你本来就笨,虱多不痒。”
有一次,一袋巧克力吃光,程明浩告诉我,年底,他打算去西雅图一个研究所实习,为期半年。
我吃了一惊,“那么远?”
他告诉我,那个地方很不错,“有这么一段经验,将来毕业找工作就方便多了。”
“旧金山就没有合适的机会了吗?”
“也不是没有,不过那家研究中心是我的第一选择。说真的,那个地方不太容易进去呢。”
我想了想,点点头,对他笑笑,“那很好。”然后低下头,加上一句,“不过,你要快点回来。”
他又摸摸我的头发,“半年时间很快的。”
码头是船只回家的地方,也是船只出发的地方。每天有好多船离开旧金山湾边的码头,其中,一定也有一些是开往华盛顿州的那个海港城市吧。
下一个星期五,我在公司里碰见了杨远韬。当时我捧着一叠资料乘电梯上楼去开会,他正好站在我的对面,胸前的临时名牌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开始偷偷打量这个男人。
杨远韬穿浅蓝衬衫、米色西裤,手臂抱胸夹着一台手提电脑。他身材高大,脸颊偏瘦,眉头微皱,棱角分明的嘴唇紧抿着,好像在想什么事情,每隔几层楼抬眼看一下指示灯。我还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上戴着白金结婚戒指,一点不像找了个小他十岁的女人发展婚外情的男人。
可是他的的确确找了一个小他十岁的女人做情妇;我不由开始想,所谓好丈夫,究竟长什么样?
正在这个时候,他大概发现我在看他,朝我微微扬了扬嘴角,算是打招呼。我吓了一跳,立刻也点头致意一下,然后马上把眼光移开。
星期六和郑滢一起去逛街,她背着那个仿的PRADA包,果然以假乱真,惟妙惟肖。
我告诉郑滢我见过杨远韬了,她立刻起劲,“觉得他怎么样?”
“不错,看上去挺酷的。”
“你跟他说话了吗?”
“当然没有,他又不认识我,总不见得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跟他说‘我是郑滢的好朋友’吧。你们现在怎么样?”
我问郑滢“你们现在怎么样”,她却告诉我一些零零碎碎的有关杨远韬太太的事情:杨太太两年前辞了工作,现在天天待在家里,正好有大把的时间来管理丈夫。杨远韬每年要去他们公司在中国的分公司好几次,她大概是有点怕“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加上听说男人回了国会“树欲静而风不止”,很花了一番工夫,在中国那边不动声色地收买眼线,每次回去都是大包小包整套的化妆品带去送人,非常慷慨,却没想到后院起火,问题偏偏出在自己身边。
“她每个月都要核对老公的信用卡账单,细得很呢。”郑滢叹了口气,“真是好笑,她一抬手送一整套兰蔻化妆品给中国办公室那边最丑的一个秘书,杨远韬花一百块钱都要给个说法。”
好一个厉害的女人。
“她不是身体不好吗?怎么管起老公来还这么生龙活虎?”
“人家是全职,一周七天、一天二十四小时地管,还能不面面俱到?”
“那杨远韬岂不是很辛苦?”我忍不住笑起来,“两个女人,外加两个公司来回跑,难怪他老是皱着眉头。”
“我不管,他的老婆他迟早自己摆平。”
经过一家首饰店,郑滢拉我去看戒指。
店里都是一对对的情侣,我问她:“两个女人看戒指,人家会不会当我们同性恋?”
“怕什么,美国人才不管你是不是同性恋,只管你有没有钱。”
“你会自己花钱买戒指?”
“才不会,我看看式样总可以吧?”
郑滢看中了一个一克拉的钻戒,刻得纯净无瑕,戴在她手上宝光四射。
“怎么样?”她伸展着手指满意地端详着那个戒指,一边转过头来问我。
“真好看,”我实在忍不住再加上一句,“不过,在戴上去之前,某人好像应该先把他手上的结婚戒指摘下来。”我又想起杨远韬那个看上去足金足两的白金婚戒。
“你怎么这么会煞风景?”郑滢翻我一个白眼,“对了,等程明浩向你求婚,千万别把自己大甩卖,一定要他买个一克拉的。”
我看了看价钱,吐吐舌头,“这么贵?他买不起的吧?”
“买得起也要买,买不起也要买,”郑滢很干脆,“否则啊,就让他等着吧,等到买得起再娶你好了。女人一辈子就这么一个机会,一定不能随随便便。”
我看着她笑笑,却不由走起神来。假如程明浩向我求婚,能拿个一克拉的钻戒来当然很好,没有的话,我大概也不会舍得说“等着吧”,万一,万一,他等着等着,又不想娶我了,那可怎么办呢?
走出那家首饰店,郑滢去买香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喜欢香奈尔五号,而换了一种伊芙·圣罗兰公司出品的香水,叫“鸦片”。
她把“鸦片”喷在试纸上让我闻。
“一股老女人的味道。”我摇摇头,这让我想起很小的时候外婆喜欢在房间里薰的檀香。
“这是成熟女人的味道,神秘、温柔、性感。女人,就该是男人的鸦片。”
“我怎么感觉好像成熟女人体味比较重,所以才需要这么多香料来盖。”
她转个身,让那个PRADA背包对着我,“关璐,帮我把钱包拿出来,在第二个夹层里。”
我拉开拉链,刚要去翻第二个夹层,突然,背包的带子断了。显然,上海华亭路卖的有些东西做得虽然逼真,却不是太牢。
我和郑滢一起呆呆地看着那个断了一条带子的包。过了好一会,她慢慢地把那条没断的包带从肩上褪下来,拉着我走出商店大门,一直走到路边,才轻轻地说:“关璐,你的包借我用用吧。”
我们蹲在地上,一起把郑滢包里那些七零八碎的小东西转移到我的背包里,她把那个倒空的PRADA包朝地上抖了几下,然后一声不响地将它扔进了街边的垃圾桶。
我们接着逛,郑滢照样有说有笑,但我看得出无论说还是笑,都有点勉强。
最不该出现的东西往往在最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我们居然无意间撞上了旧金山的PRADA店,当然,是货真价实的那个。扑面而来,咄咄逼人。
我正想拉郑滢走另外一条路,她已经看见招牌,脸上的笑容在一瞬间烟消云散,转过身,颓然地在一个露天咖啡座的椅子上坐下,“我有点累了,想歇一会儿。”
我买了两杯卡布基诺回来,郑滢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眨眨眼睛,“真不经用。”她那副样子像一只被人家踩了尾巴的小猫咪。
“是我拉的时候太用力了。”
“不关你的事,假的就是假的。”她对着装咖啡的纸杯喃喃地说。
我伸手摸摸她的头发,光滑柔软。她为了杨远韬把卷发拉直,其实也是把自己心里最柔弱的一面展现给他,他却没有好好珍惜,或者说,他根本没有资格、没有能力去珍惜。
我的心里突然间升起一股无名之火——我彻底被那个混蛋,不,那只软软的、上面浇一层巧克力还撒着五颜六色糖粒的甜甜圈激怒了:明明有老婆,还要在外面拈花惹草;退一万步讲,真的要拈要惹,就要有本事摆平;现在你拈了、惹了,又想投机取巧,什么东西?郑滢再聪明、再厉害、再有锋芒,她毕竟只有二十四岁,比起一个三十四岁,知道什么时候耍酷、什么时候卖乖、什么时候拿假包来哄哄人的男人,原本就低了一头。我回想起上次看见杨远韬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