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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币-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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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大胡子这一将,老康那早已经被老婆压迫到爪洼国(注:古代地名,喻为遥远而子无虚有的地方)去的男人劲儿终于又回来了:“成!那就试试!明儿个我就来!”
  大胡子高兴了,一手拍着老康的肩膀,一手竖起大姆指:“这才有一丁点儿处长的样子嘛!”
  老康也是说干就干,立刻把手头上带着的几本诗集像对待自己的独子一样,小心而麻利地放在了大胡子摊位的显要处。见着戴眼镜的走过来,猜定是文化人,他也忘了啥是面子,更不知道啥叫羞怯,扯着嗓子一通招呼:“快来看,快来瞧,新出版的《老康诗集》。老康其人,是阳春白雪,也是下里巴人哪!”
  经过这一通吆喝,虽然应者寥寥,也没卖出一本书去,但老康似乎找到了自我,骨子里的雄心壮志像枯木逢春一般,一点儿一点儿地在恢复,内心深处也重回了春天,充满了快慰、欣喜和生机。
  图书市场收市的时候,大胡子拉住了一把一脸喜悦的老康:“我说吗来着,你行嘛!”
  “试着来!我就不信没文化的主儿能干好的事儿,我就干不好!”
  大胡子见老康一副雄心勃勃的样子,嘴上和心里都笑开了花。他把一只大手伸到老康眼前,食指和拇指使劲撮着,粗糙的皮肤相磨,发出“沙沙”的声响,见老康始终是一副熟视无睹、若无其事的劲头,他终于开口说话了:“钱!您得先交五百块呀?”
  “钱?啥钱?”老康满脑子的计划经济,思维还在国有企业的供给体制上滑行,一时转不过闷儿来。
  “嘛玩意儿?横是您忘了每月一千块的摊儿费?”大胡子鼓起了眼珠子,眼仁足有康熙通宝那般大。
  “先交呀?”老康诧异了。
  “先交五百。两个星期后再交另外的五百!”大胡子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书已经开始卖了,感觉也找到了,不交钱连老康自己都觉乎着不在理。于是,他只好故作大方地从钱包里排出五张大票,一手把钱递与大胡子,一手赶紧把钱包塞进口袋里。他倒不是怕大胡子抢劫,而是他觉乎着丢人,因为,排出那五张大票之后,钱包里已经只剩下毛毛角角的小票与硬币了!他现在只有坐公共汽车回家的资本,连最便宜的出租车都打不起了。
  就在老康告别了大胡子,走出图书市场的大门时,他的衣角忽然被人拉了一下。扭头一瞧,却是在图书市场里早先遇到的那个上海老太太。
  “阿拉有事情要提醒侬的啦!”上海老太太一脸的神秘。
  老康诧异了:“您?要提醒我事儿?”
  “姓姚那大胡子把侬吹成大诗人了吗?”老太太诡秘地挤咕两下老眼。
  老康含糊着:“他?他是对我的诗还有我写诗的事儿很认同!”
  “他是骗侬的呀!他是让侬拿钞票出来的呀!”老太太急赤白脸地颠起脚尖,把嘴巴咬着老康的耳朵,说:“侬千万不要跟姓姚那大胡子拼摊的呀!”
  “为啥?”
  “侬应该晓得的呀,侬的诗集不会有销路的!拼摊,不是要把钞票白白扔给大胡子的呀!”善良写了上海老太太一脸。
  老康把对上海老太太的不肖挂在脸上,他对自己的诗集依然信心十足:“不会吧?”
  “大胡子一定把侬当成二五眼的呀!”老太太因为爱护诗人,竟有些发急,尖了老嗓,一针见血道:“大胡子刚来这里时,也是被一个坏小子骗着拼摊的,结果他的啥子《姚胡子诗集》一本没有卖出去,摊位费却交了上万块的呀!侬是诗人的啦,应该晓得的,从古到今,无利不起早、逢商必奸,这里都是奸商的呀!”


  老康一听,像是被人把几根冰棍直接塞进嘴里,心里立刻凉透了:“逢商必奸?这里都是奸商?难道我真是二五眼吗?”他含含糊糊地摇摇头,脸上让人分不出是春夏秋冬的那一季:“诗人也骗人?不应该呀!他不是要帮我实现人生价值吗?难道真是我错了?这个市场经济到底是咋回事儿,难道挣点儿钱,一定要当奸商不可吗?”
  八、石榴裙下的男行长
  在宁静而幽长的暮冬时节,依然通过意淫打发孤独的谭白虎,在星期日,在暖阳下,终于骑上了他的破自行车,准备再闯野鸭湖,再次去试他的手枪。
  上次独入野鸭湖,有如经历了一回最迷人的野游,使他忘却了猜测丢枪人可能抢银行的恐惧,获得了无限的身心欢娱。那情、那景,他此时依然难以忘怀,历历在目:
  野鸭湖的湖水是静悄悄的,没有一丝涟漪,却有一片海一样的蔚蓝;野鸭湖的薅草很高,几乎没人,金灿灿的反映着阳光的灿烂。
  谭白虎深一脚浅一脚地绕湖而行,走出几百米之后,就已经进入了人间仙境。他的周围除了湖水、薅草,就是蔚蓝的天。在野趣里,在纯净得发甜的空气中,他感受到了从来没有过的身心愉悦,那感觉恐怕只有想象着和自己心仪以久的美女龚梅在一起幽会可比。
  谭白虎摸出藏在怀里的手枪,像演电影一样,“哗啦”一声,故弄玄虚地卸下子弹,再“喀嚓”一下,煞有介事地以最快的速度推弹上堂,而后瞬间举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远方。他估摸着,那姿势保准儿是逼真而英武的。但是,他没有扣动板机,因为,他找不到射击的目标。于是,他又放下枪,再次重复卸弹、装弹、举枪的动作,继续临摹着他脑海里的英雄人物如临大敌时的情景。
  水边的薅草里冷不丁儿地像风一样轻盈地落下两只白身子、黑脖子、黑尾巴、红脑门儿的丹顶鹤。当然,谭白虎自己并不认识丹顶鹤,他还认为,这是谁家养的大鹅呢!因为,在他的眼里,这丹顶鹤除了长得秀气、修长一些,脑袋上多了一个红点之外,与他农村老家的大鹅没多大区别,而且那“呱呱”叫着的声音几乎与农村的家养大鹅一模一样。
  说时迟,那时快,谭白虎以他最快的速度推弹上堂,“蔌”地举枪,几乎没瞄准就扣动了板机。“砰!”一声巨响之后,两只丹顶鹤“扑楞楞”地飞跑了。枪响那一刻,由于他的手剧烈地抖动了,因此子弹不但没命中目标,而且根本不晓得飞到啥子地方、飞到啥子方向上去了!
  “狗日的!”谭白虎低声骂道。他参加民兵集训那阵儿,就不是一个好兵,本来就是一个十枪没一枪着靶的主儿。因此,第一枪不见踪影之后,恍惚间,他简直害怕自己开的枪,打中自己的脚了。
  现在的谭白虎,当然不晓得自打他上次放了这一枪之后,阮大头已经叮嘱门卫老马头儿加强了野鸭湖的看管,一般闲散人等已经难于再接近野鸭湖了。此时此刻,他依然轻车熟路地来到了野鸭湖的湖滨,依然驾轻就熟地把破自行车停靠在了至大投资公司的院墙上。当他正准备悄没声儿地溜进野鸭湖的时候,手机却响起来。
  “是小谭吗?”对面传来了任博雅的声音。
  “啥子事情?”谭白虎颇感扫兴,因为,任博雅的电话已经引来了不晓得在啥子地方躲藏着的老马头儿。那老马头儿个子不高,一脸的褶皱、一脸的沧桑。大概他已经猜出谭白虎要偷进野鸭湖的想法,一直远远的站在湖边,手搭凉棚,观察着谭白虎下一步的行动。
  “我立马儿就到速发银行的至大支行当行长了!新支行、一把手!”任博雅兴奋的声音里洋溢着踌躇满志。
  谭白虎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仿佛更不明白任博雅语言所表达的意思:“啥子?啥子?你到速发银行的至大支行当行长了?”
  “有啥大惊小怪吗?”任博雅明显带着几分不屑。
  “你在分行里混着不是挺好吗?甭拉存款,钱又不少拿!”
  “俗!你忒俗!”任博雅一派居高临下的腔调,“我问你,人活着为了啥?”
  谭白虎其实还真没思考过这个问题:“为啥子?为了活着呗!”
  “狗屁!”任博雅一针见血地笑骂道,“你咋知道从小保安往小职员上蹦达?你咋怕拉不来存款而下岗?”
  谭白虎对自己的行为倒是挺明白的:“不就是为了活得舒服一丁点儿,自个儿也能娶一个心满意足的媳妇儿嘛!”
  “这岂不得了!”任博雅拿出了雅劲儿,“这就是你的自我实现!我当然也要证明我自个儿是有本事的主儿!”
  谭白虎冷不丁儿地瞧见远处老马头儿的身边又多了一个人,而且那人似乎有一点儿面熟。他很年轻,个子不高,瘦瘦的,嘴仿佛显得很大,只是远远的,瞧不太清楚。
  任博雅热情地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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