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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天谢地,但愿如此。”胡雪岩说,“如果再来一场巷战,那就更惨了。”
“息一息吧!”松江老大劝胡雪岩说,“等天亮好办事。”
“此刻那里睡得着。该怎么样动手,我们趁这时候商量、商量。”
于是进舱喝茶吃粥,一面休息,一面将激动的心情平服下来,细想今后的行动。
“如今第一步是要打听左制军在什么地方?”胡雪岩说,“我总要见了他再说。”
“他不见得会在这里督战。”刘不才看着小张说,“回头看情形,我们两个先进城去探
消息。”
“对!我也是这么想。”
“一进城,先到你府上,说不定你家老太爷已经备了酒在等我们呢?”
“谢谢你的金口。”小张答说,从得到不幸的消息以后,第一次有了笑容。
“看!”
是水手在喊,声音欢愉,当然是看到了什么可以令人高兴的事。大家赶出去一看,遥远
的杭州城上,晓风中飘拂着密密麻麻的官军旗帜。毕竟证实,这座东南的名城是克复了!
此一刻的胡雪岩,万感交集,想起庚申、辛酉的两场浩劫,眼前顿时浮起无数惨绝人寰
的景像,再想到王有龄坐困孤城,呼吁无门,真个割心沥血,一百天极人世未有之苦而终于
赉恨自尽,而今湖山依旧、音容已杳,想到王有龄亲笔遗折中“死不瞑目”的话,立刻血脉
贲张,心头又酸又热,忍不住拜倒船头,放声大哭。
在他左右的人,包括孙祥太在内,都了解他的心情,所以并没有人作泛泛的劝慰,等他
哭得力竭声嘶,大概胸中的悲伤已宣泄得差不多了,松江老大方始说道:“小叔叔,不要再
伤心了,该动手了。”
“是的。”胡雪岩拭一拭眼泪问说:“现在上岸进城,是不是早了些?”
“不早,不早!该走了。”小张心系老父安危,巴不得插翅飞进城去,所以这样介面。
“走是应该走了。”刘不才劝慰他说,“不过,心急无用!
要先弄条小船,才过得去。”
“这时候那里去找小船?我一个人先过去,你们弄到了船,随后再来。”说着,他直奔
进舱,不知要做些什么?
大家觉得他的话不可解。江面浩淼,既无济渡之具,难道他真有达摩一苇渡江的法力不
成?正在困惑之际,只见小张去而复转,手中持着一具轮船上所用的救生圈,不知道他什么
时候带上船的。
“原来你这样过去!”萧家骥问道:“小张,救生圈是万不得已使用,我先问你,你会
不会游水?”
“会!”
“这种天气下过水没有?”
“没有。”小张答说,“不过不要紧。打鱼的,大雪天还下水,我的身子吃得消的。”
“你有把握就好。不过,一定要吃点酒,最好是白干。”
白干没有,却有孙祥太为疗治风湿,随身携带的“虎骨木瓜烧”,这种热性的烈酒,正
可抵御水中寒气的侵袭,小张酒量不坏,一倒便倒了一大杯,一面喝,一面听胡雪岩嘱咐。
“小张,你一路要当心,进城先回家看一看,你家老太爷吉人天相,一定好好在那里,
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不要太伤心。做人做事,这种地方就是紧要关头,一定要提得起、放
得下。”
“是!”小张咬一咬牙说,“万一不幸,我不会耽误大事,请朱老先生吩咐好了。”
“你第一件事去见蒋益沣,打听左制军在那里?怎么走法?
他一定会问你,是哪个要见左制军?你就提我的名字,说奉到京里的上谕,要当面向左
制军呈递。他自然会派人领了我去。你懂了吧?”
小张当然懂得其中的奥妙,连连点头:“我懂、我懂!如果没有别的话,我现在就走,
今天一定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