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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4-10李敖系列之31我最难忘的事和人-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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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最难忘的一个“反共义士”
  ——我所目击的小“反共义士”曲军成
  八月十一日台湾时报登“曲军成请求平反冤情”,报导说:
  十八年前泅水投诚,被政府安排到华侨中学念书,只说台湾是愚民政策等语,竟被依叛乱罪交付感化三年,三十九岁的曲军成昨向巡察监委王瑞武陈情,盼能平反冤情,并给予合理补偿。
  曲军成昨携妻儿陈情说,他于民国六十一年一月十五日由大陆厦门泅水至大胆岛投诚,经政府安排,就读国立华侨实验中学。
  他于六二年九月二十七日下午二时,在该校训导处办公室说句“台湾是愚民政策”,又于六三年六月十三日下午四时,在体育处办公室说“我能游五十公里,我就是怕鲨鱼咬,否则我早游回去了”,即被警备总部依叛乱罪交付感化三年。
  曲军成说,他当时系评论执政党政策,且被指“思想倾匪”,如国民抨击执政党的政策,就被扣上叛乱罪之名,执政党岂不成独裁者?
  他表示,原系共军三一军炮兵团第一营营直属侦察班,投诚大胆岛后,还提供中共沿海重要的布防和军事情报。
  曲军成说,十九年前,憧憬自由中国,唾弃中共暴政,泅水投奔自由,并以长达三个月时间,提供闽南沿岸重要军事情报,却是有功无赏,当局以难民相待,后又因两句话触怒当局,竟锒铛入狱,无罪也遭重罚,于理不合、于法无据,更是含冤莫白,又哭诉无门,有生之年誓死讨回公道,还其清白。
  看了这一报导,引起我的回忆。曲军成刚在移送交感化三年前,被关在景美军法看守所,那时我已是看守所的资深囚犯,独居在第八房。第八房有高窗,踩在马桶上,扒住窗框,可以望到窗外“放封场”,看一批批犯人散步。有一天,窗外鼓噪,我扒上窗框一望,原来是一个身材不高、体格结实的年轻小子,突然以矫健身手,施展“壁虎功”,沿着我窗边的押房大楼凸出水泥边缘,快速攀升上去,只见他两臂一夹凸墙,再两脚一夹;再两臂一夹、再两脚一夹,……此夹彼放,交替攀升,一转眼就翻上二楼屋顶平台。这时但闻宪兵吹哨、班长奔跑,一团乱局后,曲军成给逮住了,禁子牢头们把他狠揍一顿,自窗下扭送而过,他弯着腰被拥簇着,状甚狼狈。后来听说给手铐脚镣了一阵子后,移送走了。
  十多年后,一九八八年五月二十七日,我看到联合晚报,有报导如下:
  继李显斌之后,又有一位反共义士向立法院陈情。十五年前由厦门泅水投奔自由,自称“被诬告”而交付感化三年的曲成军(联合晚报把“曲军成”误报导成“曲成军”),今天要求立委助其平反,还其“清白”,并请政府给予适当的“赔偿”。
  山东籍的曲成军,民国五十九年在济南市完成中学教育后,就加入中共部队被派驻在福建厦门担任侦查兵,因经常收听台湾广播、收集传单,引发向往自由的意志,于六一年一月十五日傍晚,从厦门泅水抵金门大胆岛向政府投诚。曲成军在陈情书中指出,民国六十二年经政府安排返台求学,因校方排斥大陆来台学生,经常无故受辱,并开罪训导人员,趁机诬陷指其有左倾言论,经警总军事检察官裁定交付感化三年。
  他说,结束感化后,苦读三月进入台大就学,毕业后一度餐风露宿,无所栖身,徒有“反共义士”之名,却过着非人的生活,心中“冤屈难平”。
  曲军成在救总协助下,目前在台电公司宜兰营业处担任管理师,月薪二五○○○元左右,家中有妻子及四岁女儿,生活尚称美满。
  三年前我看到这一消息,颇有印证前生之感。
  曲军成到立法院陈情未遂,三年后的今天又跑到监察院了,在官官相护下,他的失败,是可想而知的。
  虽然如此,曲军成的动作,倒引起我不少感想。这个小伙子,多年来追求他认定的自由而冒险犯难,从泅水到越狱,样样全来;又为他认定的公道锲而不舍,从立法院到监察院,院院都去。其行虽刁,其志却苦。——小人物为一己私权倾其棉薄、奋起力争,目无两岸政府,亦属难能可贵者。特记其事以张之。
  一九九一年八月十三日
  
  我最难忘的一个组织
  ——“国际特赦组织”三十年
  
  “国际特赦组织”(AMNESTY INTERNATIONAL,简称AI)成立三十周年了。
  为这个组织播种的人,是英国的彼得·班纳森(Peter Benenson)。彼得·班纳森是一位人权律师、犹太裔的天主教徒,夙有“梦想家”和“圣人”之称。一九六一年,他目睹一群葡萄牙学生歌颂自由被捕,判七年徒刑,他深受感动,这一次他不再沉默,兴起呼吁全世界都来关切政治犯的念头,如同当年美国释放黑奴、苏俄释放农奴的运动一样。于是他跟好友马丁·埃纳(MartinEnnals)、艾瑞克·培克(Eric Baker)发起“一九六一年大赦请求”运动,目的在为良心犯(Prisoners of
  Conscience)寻求公平审判、寻求庇护权、寻求就业机会(政治难民),并藉国际舆论促进发表自由。他们的提议,很快得到律师、记者、政治家和知识分子的响应,透过深具影响力的自由派报纸《观察家》的宣传,并于伦敦成立特赦小组,每组认领(Adopt)三名良心犯(这是从圣父、圣子、圣灵三位一体得到灵感,所以规定三人)。通常是共产国家、西方国家和第三世界国家各一名,他们照顾政治犯家属、向拘禁犯人的政府写抗议信、不断写信给囚犯,使犯人明了在遥远的地方,有人关怀他的痛苦,直到帮助他获得自由为止。这些救援行动超越意识形态、超越宗教、种族的界限,具有国际性。截至该年年底,比利时、希腊、澳大利亚、瑞典、挪威、瑞士、法国、西德、爱尔兰、荷兰、英国、美国纷纷以行动支持,并正式定名为“国际特赦组织”,成为永久性、全球性的人权机构。这机构在一九七七年获得诺贝尔和平奖,它的被举世肯定,可见一斑。
  今年五月二十八日它成立三十周年,路透社报导说:这个世界最大的独立人权组织,三十年来,始终不遗余力的为“良心犯”的获释奔走,而且正默默地将触角伸入更广泛的地带。
  今年,AI终于在其多年来大力挞伐的苏联建立资讯中心,并首度获准派遣一名观察员进入北韩参加一项会议。
  AI成立三十年来,一共调查了四万二千件良心犯案例。
  AI目前在一百五十个国家拥有一百万名义工,不仅经常写信给身陷黑牢的良心犯,为他们打气,也不断致函给各国政府,呼吁他们公正、快速地审理政治犯案件,并终止刑求、处决政治犯。
  AI秘书长马丁表示,三十周年纪念日的最大意义,即在于这一群挺身而出对抗不公义的平凡人的贡献已获得肯定。他说,AI援救良心犯的行动,端赖见义勇为的热心人士偷偷将名国违反人权的资料送交AI。
  一九六一年,英国律师彼得·班纳森在伦敦《观察家》报发表一篇题为《被遗忘的犯人》的文章,唤起了世人对那些因政治或宗教理念而下狱的人士的注意,也催生了以解救良心犯为宗旨的AI。
  马丁骄傲地说:“施暴者再也不能虐待良心犯,而自以为牢墙外的世人不会晓得他们的罪行。”至于AI近期内的工作目标,马丁表示,他希望印度能让该组织调查旁遮普省及喀什米尔的人权情况,也希望血腥镇压天安门民主运动的中国能和AI展开对话。
  路透社这一报导,引起我一点回忆。在我第一次政治犯坐牢前,先被国民党情治人员“跟监”十四个月。在被“跟监”的日子里,马丁到了台湾。魏胖(魏廷朝)、老谢(谢聪敏)到我家,约我一起去看马丁。我说我李敖架子很大,对洋鬼子尤其大,马丁如果真来帮助我们,就请他到我家来看我吧,我不会去看他的。听了我的话,魏胖、老谢都认为有理,就转告马丁。马丁倒有服善之勇,他同意到我家来,登门拜访,“行客拜坐客。”于是,就约定一天晚上来。当时我虽处境自顾不暇,却很想托马丁为在牢中的柏杨想点办法,为了加深马丁的印象,我请小情人小蕾给柏杨太太艾玫打公用电话(我家的怕窃听),问她愿不愿意跟马丁见见面,电话中艾玫说她愿意来,可是到时候,她爽约了,为什么爽约,我至今还不清楚。虽然如此,但我们都知道艾玫在柏杨被捕后,帮了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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