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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里的春天-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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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痴呆呆地望着那只酒瓶,和瓶子旁边的粉红纸包,她认出了,那是从陈庄买回来,打算开春后作毒饵,药杀大雁的,他们没有猎枪,只好这样挣点钱花。
  于二龙的腹腔里,绞痛不已,主要还是那不能忍受的干热和焦渴。他知道,他决不会死在痛上,而是热死、渴死、活活地被砒霜烧死。他两眼一闭,汆进了暗无天日的冰洞里去。
  现在,他和充满空气的世界,就凭着一根绳子,在维系住了。
  芦花发现于二龙没影了,疯狂地趴在冰洞口,也要往里钻,她凄凉地叫喊着:“二龙,二龙……”要不是大龙哀告地拖住,肯定要随他而去了。
  听不到回答,只见冰洞里的碧水,映出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影,她摇晃了两下,哇的一口,喷出了鲜红鲜红带泡沫的血……
  于而龙耳畔又响起芦花的誓言:“我要杀死他,总会有这么一天!”
  起因正是为了一条红荷包鲤呀!
  
  现在,握住钓竿的于而龙,在猜测着他的对手,究竟是什么样的鱼?他估计不会是那种快牙利齿的鳜鱼,石湖一带叫做%花的急暴凶猛的家伙,它那尖锐的脊刺竖起来,会把最结实的鱼网刮破。也不会是草青鲢鳙之类,因为草食性鱼类性格懦弱,上了钩马上就慌神了。当然更不会是甲鱼、鲶鱼之类爱钻窝、耍无赖的货色,它们缺乏长游的魄力。从这条鱼不急不徐的速度,笔直不弯的路线,十有八九,是石湖的正宗,是鳞下闪出血光的红荷包鲤。
  正是那点点血光,使它身价百倍,成了石湖的珍品,就因为它,于二龙险几丧命啊……
  
  在石湖,若干年来相沿成习,所有的红白喜事,大小寿庆,逢年过节,请客送礼,少不了一条红荷包鲤。似乎形成了一种规矩,谁也鼓不起勇气去破一破,以至成了可笑的迷信,很像土著崇拜图腾那样。没有红荷包鲤,如丧考妣,真是不可理解的愚昧,甚至智力健全的大人先生,也摆脱不了这种精神束缚。所以王纬宇一九三六年底由当时的北平回来,和县城商会会长的女儿订亲下聘,就因为石湖封冻,捉不来红荷包鲤,竟至于弄到子不语怪力乱神的诗书之家,也都寝食不安。
  那时,能够迈进大学门槛的,在小小的石湖县是罕见的,而去遥远的北平攻读历史系,全县也就是石湖旗杆王家。王纬宇并不是反对这门婚姻,而是看不上会长千金那副倭瓜面孔;但他野心勃勃的大哥王经宇,想凭借城里权势人物的奥援,开拓他的事业,所以,王纬宇总说自己是牺牲品。
  他们的老爹,绰号叫做肥油篓子的王敬堂,查看那几十挑子,准备送往县城的聘礼中,竟然看不到一条活生生的红荷包鲤,气得把水烟袋都摔了:“区区三家村一个小户人家,都有一条红荷包鲤在前面领路,咱们倒不要图个吉利?岂有此理!”
  家下人赶忙禀报:“太爷,今年冰太厚,谁敢豁出命去弄?”
  “惟其难才偏要,珍珠玛瑙,珊瑚翡翠,拿钱可以买到。三尺冰下,捉出鱼来,那才是稀世之珍。一定要弄到这红荷包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王经宇眼睛一眨,放出风来,于是,驱使着奴隶不顾一切向死亡的深渊跳进去。
  于二龙也记不得怎样捉到那条鱼的?也记不得怎样摸到洞口回到人间?他只记得:终于呼吸到冰冷的空气,他那残存的一丝意识,庆幸自己仍旧活着,于是,求生的欲望,从快要被砒霜毒杀的躯体内部升起。他现在只盼着马上回到家,好像只有相依为生的渔船,才能摆脱死神的追逐。
  芦花搀扶着他,东倒西歪地踩着滑溜溜的冰,朝三王庄走回去。
  渔村就在眼前,破船的桅杆也看到了,他盼望一步迈进船舱,舀一瓢清水扑灭心头的恶火,可没完没了的路,何时才是尽头?
  “不!我不能死在半路上,不能死,说啥也得活下去!”
  但是,砒霜的热毒,使他干渴得快没命了。
  “水、水”他力竭声嘶地叫喊着,浑身苦楚地痉挛着,颈椎呈现出角弓反张的僵直,一分钟也不能再等待了。
  “水、水”他两眼充血似的暴突出来,像是毒药烧烤的火焰在往外冒,要不赶紧扑灭,于二龙就该烧焦了。
  芦花慌了:“只有冰呀!二龙。”
  对,现在只有靠冰来活命了,他那最后的一丝意识提醒他,赶紧趴下去啃冰,这是惟一得救的办法。紧跟着,他挣脱芦花,扑通一声俯卧在冰上,用门牙咯嘣咯嘣地啃。可是湖上的冰像镜也似的平展,无法下嘴,只好伸出舌头去舔,舔了一会儿,舌头也像冰那样僵硬,融化不了,他不得不用力地吮吸。哦,石湖多吝啬呀,连一口水都不肯赐予这个快死的人。
  大龙把鱼搂在怀里,早就去高门楼了。现在,芦花是谁也指不上,拖,拖不起;抱,抱不动,风还是那样凛冽,雪粒还是那样刺脸,芦花跪在于二龙的身边,喊道:“二龙,你怎么啦?你怎么啦?……”
  这会儿,他倒格外地安静下来,像孩子扑向母亲那样,伏在石湖的怀抱里,舒适地垂下脑袋,紧紧贴在冰上,大地母亲啊,你的孩子来啦!
  “二龙,二龙……”芦花死命地把他扳转过来,一看那副模样,吓傻了,那木呆呆的瞳人,跟煮熟了的鱼眼珠差不多,死气沉沉,似乎蒙着一层灰尘,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二龙,你倒是说话呀,我的亲哥……”她捧起于二龙的头,失声地呼唤,可是他已经毫无反应,只有北风呼呼地刮着。
  他第一次离开了人间。
  死亡是化入和渐淡的长镜头,所以他记不清死去时的细节,找不到生与死的截然分界线。但是,活转来时所见到的第一个画面,那枝芽伸向苍天的银杏树,却永远留在记忆里。
  是的,他恍然大悟,死过了,按照水上人家发送死人的一套程式全照办过了。裹条薄被,卷张芦席,烧了黄昏纸,送他的亡灵渡奈何桥走了。寒风把轻飘飘的纸钱灰和尚未化净的锡箔,刮在了他的身上、脸上、眼皮上。
  奴隶的生命要结实些,虽然它最不值钱。他终于活了,生命回来时,像微细的水流,一丝丝,一缕缕,慢慢地注进那被亚砷酸酐毒害的躯体里去。他觉得他醒来了,先是感到光线在活动,好兆头,光是生命的来源。但于二龙却缺乏力气,好容易,才微微撑开线也似的一条眼缝。
  够了,足够了,总算重新看到了苍天,和那支撑住苍天的银杏树,这棵在游击队心目中,是人民象征的巨树,没有它,天也许会坍下来吧?
  大概人一旦合眼而去,也就万念俱消。但活转来以后,不管活得多么勉强,那睁开的双眼,被纷扰的人世吸引住,再也不肯闭上。他马上注意到有一张俯视着他的陌生面孔。石湖是个小县份,三王庄则是个更闭塞的渔村,那里是一个不常见到陌生面孔的偏僻社会。
  “谁?”他惊奇地自问。
  那一张庄稼人朴实的脸,凑拢得更近了,都能感到他的呼吸和喘息,于二龙怀着戒意,想偏开脑袋离远些。但是他无所作为,因为生命虽然回来了,但躯壳暂时还不属于他。
  “干啥?”他吓坏了。
  他害怕这个陌生人,为他有可能伤害自己而战栗。可怜的愚昧和可笑的警惕总是孪生的,因此,可以想象,于二龙当时是多么畏缩、恐惧、害怕,甚至抵触了。
  那个陌生人伸过手来,用扳枪机的粗手指帮他把眼皮拨开,接着又把手背放在他鼻下试试,随后又把头贴在他胸口倾听。这样,脸凑得更近,差点碰着了鼻尖,只见那脸上浮出一个宽慰的笑容:“活了,老表!”
  他还是有生以来头一回听到江西土话“老表”这两个字,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尤其弄不懂芦花干吗不见?怎么落在外乡人手里?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事?……
  哦!他脑海里的一股记忆细胞活了,想起了那瓶对进砒霜的药酒,想起了在暗无天日的冰下摸索,可是以后的细节,无论怎么使劲,也再不能回忆起来。
  陌生人和善地笑着,他从于二龙的眼里,看出了疑虑的神色,便俯身过来在他耳边说:“老表,你在树底下,躺了一夜啦!”
  “啊?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于二龙愣住了。
  是啊,于二龙觉出一点蹊跷来了。在他钻进冰洞以前,分明天空是铅灰色的,低低的云层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现在,既没有一丝风,也没有一粒雪,而且微有暖意的阳光,正从枝&的缝隙透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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