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括苍山恩仇记-第5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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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夜班的来得早,值白班的当然高兴,收拾一下随身的兵器衣物,交代一下山下并无动静,自回村中热闹去了。

搭在山顶上的望台,不过是一座分作两层的茅屋:上层四面露空,以供瞭望;草顶之下,能遮风雨,可避烈日,如此而已。白水山当时认为是缙云县的第二高峰,南北与稍矮的古方山、马鞍山相对,西南与最高的大洋山遥遥相望。三个人沿着木梯走上望台,手扶栏杆,打眼向四处眺望。这时候,太阳已经落山,秋高气爽的季节,晚风吹来还有些凉意。远处的城镇和近处的村落,历历在目,尽在脚下;路上行人点点,小如蚂蚁,匆匆忙忙赶回家去过团圆节。中秋的夜饭,讲究的是一边赏月一边吃,因此许多人家还是炊烟初起,缕缕黑烟,袅袅上升,渐高渐淡,升到最高处,变成了茫茫白雾,与天际片片云朵混然一色。再看看北坡脚下,果然连一个人影儿也没有。这样陡峭险峻的悬崖峭壁,别说是山顶有滚木礌石了,就是没人把守,让那些打着绿旗的鸦片兵来爬,只怕还没一个人爬得上来呢!

面对秀丽的山景,耳听村内的欢声,小虎有些烦躁起来,脱去上衣,露出黑茸茸一片护胸毛,抻打抻打胳膊,干脆连两只大铁锤也解了下来放在身边,解开两包鸡鸭鹅肉,摆开三只粗瓷饭碗,两手抱起装着头烧白酒的大竹茶筒来,通通通就倒满了三碗,自己先坐下来,指着酒碗对那两名守兵说:

“这里山高坡陡,谁也爬不上来,咱们只管放心喝酒,保管平安无事,他娘的,中秋节加上妹妹办喜事,连酒都喝不痛快。且不管他,咱们三个就在这里过节。来,喝,出了事儿,有我担待!”

那两名守兵在席上叫小虎给拽了来,酒肉没有吃够,原就有些不痛快,如今见到好酒好肉,岂有不馋的道理?只是山上军令颇严,如果发觉有人在哨上饮酒,是一定重责不饶的。不过,今天似乎与往常又有些不同:一则是众多首领与兄弟姊妹们同时婚娶,全寨大喜;二则又逢中秋佳节,本是饮酒赏月的日子;三则守的是山顶北坡,这个地方几年来平安无事,连个探头探脑的人都没见过,设礌守卫,无非是虚应故事,以张声势,作为山寨,不得不如此罢了;加上小虎是个头目,即便事发,也有他顶着,胆子不由得就大了起来。犹豫推让间,小虎早已经不耐烦了,两眼一瞪,不喝就要硬灌,还不如从命的痛快,只要不喝醉了就得。于是也就不再犹豫,同时端起碗来。这两个是一抿一小口,咂摸着头烧的滋味儿,另一个是一口干一碗,不问酸甜苦辣。转眼之间,凤卷残云,把两包鸡鸭鹅肉、一茶筒头烧白酒打扫得一干二净。小虎闷酒下肚,醉得也快,打了个呵欠,就在望台上仰身躺倒,顷刻之间呼呼睡熟。两名守兵虽不甚醉,也有些迷迷糊糊,又不敢叫醒小虎,只得强打精神,坐在望台上聊闲天儿。

过了一会儿,一轮浅红色的圆月从东北方向冉冉升起,斜光一照,山上倒是明亮多了,山下却似乎比刚才更暗了似的。两名守兵点上了红灯,明知道山下不会有人上来,又没有别的事情可以打发这漫漫长夜,中秋即景,两人抬头赏月,争论着明月中的阴影哪是捣药的玉兔,哪是砍树的吴刚。正说得高兴,忽听得脚底下咔哒一声,像是有人踢翻了一块石头。两人吃了一惊,同时吆喝了一声:“谁?”见没人回答,其中一个急忙取刀牌在手,从扶梯上奔下去察看动静,一只脚刚踏上地面,从背后突然捅来一刀,只听得一声“啊呀”,就栽倒了。另一个听出声气儿不对,心知出事儿了,忙一边大声呼叫小虎,一面先抢铜锣在手,回手一刀,要想去砍那吊红灯的绳索,匆忙中没砍正,刚想砍第二刀,背后扶梯上一根梭标飞来,洞穿前胸,惨叫一声,滚下望台去了。手中那面铜锣摔在岩石上,发出“哐啷”一声,在夜空中传出老远老远。刺耳的响声惊醒了小虎,一骨碌坐起来,揉揉眼睛,刚问了一声:“什么响?”蒋兴发头一个冲上望台来,答了一句:“地狱开门响,快进去吧!”说着一刀砍下来。小虎吃了一惊,情知不妙,激怒中山崩地裂一般大吼了一声,上身往后一倒,一边趁势飞起一脚,想去踢砍来的那把刀。蒋兴发眼明手快,往旁边一闪。小虎刚从梦中醒来,醉眼朦胧,收腿不及,一脚踹在望台栏杆上。蒋兴发回过手来,尽全身之力一刀劈去,把小虎的右脚齐脚脖子砍了下来。小虎负痛,怪叫一声,摸到了身旁的铁锤,抡了起来,就向蒋兴发的脑袋砸去。蒋兴发自恃有几斤力气,举刀去架,却不知那锤是实心的,每个有四十斤重,加上抡起来往下砸的劲头,虽不是泰山压顶,也是力重千斤,两般兵器在空中相遇,发出刺耳的噹啷一声。铁锤虽然架开去了,但是蒋兴发的右手却被震得麻木酸痛,半天儿缓不过劲儿来,一迟疑间,另一只铁锤又飞了过来,蒋兴发心想抽身躲避,已经来不及了,那铁锤不偏不倚,正砸在他脑门儿上,把个葫芦瓢儿砸成了粉碎。──蒋兴发头功没有领到,却头一个进了望乡台。──小虎失去了一只脚,站不起来,如果他是个精细人,就会爬过去先把告警的红灯砍落,但他是个粗人,只知道坐在楼板上怒骂狂呼。又两名团勇爬上楼梯冲了过来,小虎看见,眼珠子都凸出来了,大叫一声,猛地单腿站了起来,双手抡起铁锤,就向那两名团勇砸去,终因用力过猛,单腿难于保持平衡,上身住前一冲,踣然倒地。两名团勇双刀齐下,割去了首级。

团勇们抢占了望台,正四处寻人间,守卫村口的哨兵听见山顶上铜锣响,“嘡,嘡,嘡”地敲了三声铜锣问讯,团勇们听见,有那机灵的拣起破锣来,也敲了三声回答。村口听见锣声喑哑,想到刚才那一声锣响,必是不慎摔碎铜锣无疑,又见红灯不落,也就不再理会。

山顶上,四百名东勇除吕慎之外陆续沿着竹梯绳索爬了上来,取齐之后,悄悄儿摸到村外埋伏,单等村子里有了动静,一齐出击,来一个里应外合。

再说林炳在城里一直等到八月十五中午时分,待西勇开进城来守住城门以后,才派人把县前水门街口的春山饭馆封闭,抓走老板、账房、伙计人等,接着下令全部绿营兵即刻火速开住舒洪,会合马三公子属下的南勇,两者合计共有六百之数。林炳自带三百,经麻车店从西坡强攻;马三公子带领三百,经蓝家寨从东面偷袭;加上吕慎之带领的四百东勇从北坡攀登而上,一千人马形成了三面包围之势。林炳此番布兵,并不是网开一面,打算让吴本良等人从南路撤退。经过几次交锋,林炳深知南路险恶,单是落虎崖一处,只消三五老弱,即可将上千甲兵化作齑粉。为此,林炳故意避开此处的攻战,而令东勇、南勇攻进山寨之后,立即分出小股奇兵,夺下落虎崖上的礌石,万一有漏网的义军想从南路趁虚逃脱,那他们自己的擂石就足可以断绝他们自己的归路。──狼子之心,可谓其毒甚于蛇蝎也矣!

当时,白水山畲民合族举旗造反的是雷家寨,而蓝家寨明面儿上与马三公子订有盟约,立誓效忠朝廷,暗中则为雷家寨守护东路门户,以免义军有后顾之忧。为此,南勇对蓝家寨在明面儿上也不团团包围,只是暗中监视。

八月十五日黄昏以后,马三公子带领一名装扮成朱松林模样的哨官,到蓝家寨寨门前面,自己率领三百人埋伏在寨门左边。那假朱松林带着四名伴当,大模大样地走到寨门前,轻声呼唤守寨兵丁,声称自己是吴本良的金兰兄弟朱松林,特地从雪峰山赶来与吴寨主贺喜的。说罢,取出请柬。这时候,吴本良派来迎接朱松林的那个人见迎亲吉期已过,估计客人多半儿不会来了,只留下一句见请柬就放行的话,自回雷家寨喝喜酒去了。守门寨兵用绳子系着篮子把请柬吊上门楼去,见是本良亲笔,当即打开寨门出来迎接。不提防五名官军刚进寨门,不等寨兵关门,手起刀落,把几名寨兵悉数砍倒在地,大开寨门,三百余人一哄而入。小小一个蓝家寨,人丁本来就不太多,又有半数以上的人到雷家寨贺喜去了,只留下少数寨兵和一些老弱妇孺在寨子里。三百多名官兵团丁冲了进去,如饿狼闯进羊圈一般,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不过一顿饭工夫,就把全寨大小二百余口统统斩尽杀绝了。屋内屋外,到处都是缺胳膊断腿的死尸,惨不忍睹。

马三公子洗劫了蓝家寨以后,当即下令熟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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