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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宫秋 落花逐水流-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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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阿娇斜乜他一眼:“没,陛下皮子比我厚呢!”

这一刻,他们之间总算拉近了这许久生疏的距离。他唤她“娇娇”,她却也用“娇娇”的语气与他顶嘴磨皮儿,皇帝是真心的,在宫内,在长安,他永远都是皇帝,架子是放不下了,陈阿娇也已不是从前的陈阿娇,他便觉活的更累。只在这旷野之外,靠近博浪沙的小村庄里,他才能这样温声地与她说话,她也会像个小女儿那般应。

只有在这里,他不是皇帝,她也不是被废黜的皇后。陈阿娇才能卸下心防,借着往昔的一点温存,勾起从前的美好记忆。

此刻,至少他还是她的彻儿。

“那些人……是什么人?”

“不知道,”刘彻坐床沿上,似满不在意,“朕猜不准。”

“他们是冲你来的?”

“不一定,”皇帝蹙了蹙眉,眼睛里却是藏不住的笑意,“我夫人这样美貌,不定是冲夫人来的……”

他贫起来半点不落人后。

陈阿娇气的推他一下:“那咱们什么时候可脱身?”

“脱什么身?”皇帝乜她,剑眉星目,倏然都是笑意:“——有美妇佳人,我在这儿乐得逍遥!”

他又没正经,陈阿娇真是忍不得,索性将他推开:“不如找个村里的识路人,让他将我们随身的信物送去驻跸行帐,好赖能有人知我们身在何处……”

“不急……”皇帝摆摆手。

“不急?”陈阿娇差点跳起来:“您的羽林卫这会儿必定疯了似的在寻人呢!”

☆、第92章 不照绮罗筵只照逃亡屋(1)

“是朕的羽林卫;凭它着急;又不是你的;娇娇还心疼他们奔波?”皇帝笑着,伸手去握她的手。

她拧了拧:“甚么话呢,在这么个鬼地方,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不尽快与羽林卫碰头,还不知要发生什么……”

“你怕啦?”皇帝好赖皮的模样;将她揽在怀里;泼皮似的;又说:“朕在这儿;你还怕!”

她抬起头;用一种命令的口气:“你看着我——”皇帝果然看着她,但那赖皮劲儿不褪反愈发得劲:“朕早想看着你了,你不说朕都想看!这么地,反倒是朕占了好大的便宜!”他果然在占便宜,手一点儿不闲着,捏着她的脸又刮又摸的,没个正形:“让朕亲一口!”

“你这是在逃亡么?”陈阿娇狠狠推开他:“劳君上铭记,您此刻是、在、逃、亡!能不能拘着身子紧张些?”

“朕紧张!”他很配合:“朕十分紧张!”

“我叫您看着我,是防备您说诳话骗我呢——”陈阿娇撇嘴:“老实说来,我要陛下一句实话……”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刘彻打断:“你问,朕实诚着呢,骗谁也不会骗你!”

陈阿娇抬了抬眉:“这话就先不实诚了。”

皇帝大笑:“我瞅着你比小时候可爱许多。”

“那便是,拿皇帝作着比,我的确是十分可爱的。”她因说:“我要问你的——陛下,皇帝,您当真不知那些刺客是何来历?”

“嘿,”皇帝笑道,“姑奶奶你去问问当年秦始皇博浪沙遇刺,他知道刺客的来头么?你未免对朕要求忒高!”

“他知道呀,”陈阿娇现学现卖弄,“那不是张良么。”

皇帝气的够可以,碰了碰她的脸,狠一把将她揉了怀里:“小嘴儿够可以,单朕面前厉害着呢!朕饶不过你。”

黏糊的跟牛皮糖似的,陈阿娇一掌将他拍了走,他倒不闹,好脾气地嘿嘿退开,问他去哪,他回头笑了笑:“拾些柴火,晚上不烧水?顺道去地窖瞅瞅,看起来是有藏酒的人家,弄两瓶来,你跟朕一起喝了,暖暖身子。”

陈阿娇不禁要笑,口里自称是“朕”,却做着粗夫的活儿,他那样儿瞅了便教人发笑!哪有这样子做皇帝称“朕”的呢?

陈阿娇扶门框,见他往石阶下走,便喊:“嗳,这么个破屋子,还有地窖藏酒么?恐怕连地窖都未见得有吧?”

刘彻转过头来毫不客气地嘲笑:“一看便是大户出身的,哪懂平头百姓的生活哟?能没个地窖?冬暖夏凉的,藏人也比藏酒好!”

好似他刘彻是小户出来的一般。

她嗤之,刘彻向她甩了甩手,便下了石阶。

入夜。

庄子里的风格外冷。是深秋时分,肃肃秋风一路捋下枝桠上悬挂的枯叶,那些叶片儿转着转着便飘转沉塘坳,碾成了尘土。

刘彻生好了火,正架锅上烧水。她将干净的铺褥都铺好,心里却仍不安,不免嘀咕:“咱们占了人家的屋子,睡了人家的床铺,总不好吧?”

“不好?”刘彻熟门熟路地扇火:“旁人谦礼懂事觉‘不好’也就罢了,你?”便是涵义极深地乜她一眼:“娇娇竟也会这样有礼,知进退,实在……”

“别含沙射影地作弄人呢,”陈阿娇说,“我还知道不可霸占民宅,您呢?小日子过得挺得意,入了民宅跟进自个儿家似的,倒是熟门熟路!主人要是回来了,不准怎样收拾我们两呢!”

“怕什么,”皇帝笑了笑,“这个家子朕早就打探好了,不会有别人来的!”

“若来也不怕,”她嘟嘴,“反正我会把罪责推的一干二净。”

“这朕知道,”他好脾气地笑,“本就没指望娇娇能做甚么好事——这么多年,朕惯啦。”说的她跟强盗婆子似的,她正要起怒呢,那人察言观色反应极快,提了烧开的水,道:“娇娇,水开啦,要喝吗?”

在博浪沙附近的边落里,九五之尊的皇帝被她使唤的跟小厮似的,这么一想,颇觉不忍。但又觉不妥,皇帝做起事来好像手不生,因问:“陛下练过手啦?打柴烧水样样行的……”

“柴不是朕打的。”

“啊?”

“朕是说,这屋舍从前既是有人住的,一些物什自然都齐全,只须仔细找找,柴火衣物,样样有。”他分析的头头是道。因又说:“朕是马上皇帝,做些粗活还凑合。”

但最令人关心的,还是亲军羽林卫的动向,陈阿娇一边捏箸拨弄着刚刚煮熟的野鸡汤,一边向皇帝道:“羽林军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我们?若是刺客先找到这里,……咱们该怎么办?”

“先把汤喝了。”

“说实话……”她吐了吐舌头:“我煮的汤,我自个儿都不敢喝。”

“你……”刘彻正仰脖灌了满口的汤,被她这么一说,差点喷将出来,强咽了便说:“娇娇,你能说点好话么?”

“是实话,”她倒实诚,“好久没撒过谎了。”

主人家里倒还有几支封好的蜡,借着西山之下快溜走的光,他们总算将能照明的几支烛子都倒腾了出来。

蜡烛嘶嘶冒着气,这蜡燃的一丝不快,连光亮都是蔫腾腾的,她一边洗碗,一边自言自语道:“这蜡烛比咱们家里的可要差远啦……”

“那自然,”刘彻笑道,“能跟咱们家里头比?长安繁华地,只怕这么个鬼地方倒腾出来的东西,连长安城的普通小户家藏都比不上。”

“您倒一脸乐呵。”

“是呀,天子脚下,皇城根子,百姓丰衣足食,——这不是朕养的好么,朕自然乐呵。”他那只手便轻轻从她背后探过去,环上她的腰。嘴里还这么不利落:“唔……水蛇腰……美人在怀,此生无求。”

“好没正经!”陈阿娇骂一声:“你来洗碗!”

“搓摩搓摩便好啦,值当你费恁多劲儿……”他非但不松手,反环的更紧,胸口正抵着她后脊,贴着起伏的温度,很温暖,暖的人直觉在那一瞬错失了光阴。

陈阿娇怔忡。

那一瞬间,山间不知日月,好似他与她才是夫妻,真正的结发夫妻,没有那么多琐事烦扰,他心忧她劳,就这么平平淡淡的,在孤山远陌中,蓝天白云下,好好地过他们的日子。

无与世争。

她支吾一声。

“在想什么?朕看不见你的眼睛……”他将头搁在她肩头,暖暖的气息触了她颈窝,她微微地挣,刘彻越束越紧:“在想什么,告诉朕,朕可以帮你。你要什么,朕都给。”

“在想,”她吸了一口气,“外头空气真好啊……”

“比哪里?”他已觉有些不对味儿了。

“比皇宫,”她的声音愈发的低,“这里比皇宫好……”

皇帝却并没有生气:“朕也这么觉得。”

床铺很软,还散着阳光的香味,好似不久前才刚刚晒过的样子,屋舍虽小,却是一应俱全,衣食都能凑合。便是这样,才更教人不安。

从来敏感的皇帝这回却迟钝了许多,陈阿娇反倒警觉起来:“陛下,你不觉很奇怪么?这屋子,愈看愈怪,……一股子,说不出的‘怪’。”

“哪儿怪?”皇帝笑道:“朕觉着甚好,你反倒挑剔。”

她细细数来:“这屋宅挺新,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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