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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忍不住回话了,不过是目视前方甩过来的,“女施主并非一般人,所以贫道只得区别对待。”
“我哪里显出非一般人了?”
话还是侧飞,“女施主的相貌,骇人的笑声笑法,走路的虚飘姿势,说话的莫名方式,处处都与众生不同,无一不透出异界的邪气。”
“你……你是说我是妖精?”
他终于斜眼看了一下人,“女施主既然自称是从天上来的,那还会是什么?”
“神仙啊!好歹你也是个修行的和尚,怎么不说我是下凡的仙女,或是菩萨?”
玄奘的脚步片刻不停,似乎还有加快的意味。
他道:“仅是名字像而已。”
“什么,名字?我的名字哪点像仙女了?”
说到这里,唐僧“噌”地停住了脚步。
他正色肃言道:“南无阿弥陀佛,延西女施主请回吧,贫道无心与你交谈,况且我一个和尚身边跟着个妙龄女子,叫别人看见了成何体统?”
武赢天不想自己会被人讨厌,“她”苦涩地问:“唐僧,你这是在下逐客令吗?”
“算是吧,女施主请自重,贫道告辞。”
他走了。
她没动。
待人远去,被迫自重的“妖精”才禁不住在背后嚼舌头。
“什么意思,我哪里得罪他了?我好心好意想护送他去婆罗门国取经,他却叫我自重,这都什么跟什么呀!唉,是不是和尚都很固执?一点都不通情理,真是好心没好报,气死人了!”
大唐高僧又成了几乎消失的黑点,他在这两面峭壁的险关隘道里显得是那么微不足道。
武赢天此前毕竟是激动过度,当人平静少许之后,被激动冲昏的头脑也渐渐理智起来。
“她”沉下心来主动去理解与揣测对方的行为。
“玄奘是一个目标很坚定的高僧,来自沿途的无端打扰于他来讲是能免则免,能少便少。像自己这样一个年轻女子状的人伴随其左右确实可笑,不容世俗之下简直将人变成了花和尚。”
“唉……随他去吧,能观其人睹其面已是此生的万幸!”
“反正唐僧取经成功在历史上是早有定论,他虽然一路艰辛,却总能化险为夷,自己何须自作多情,画蛇添足地横插上一脚。”
叹完,“妖精”带着伤感转身背道而行,念念不舍却又无可奈何。
散漫的脚步中夹杂着惆怅,“她”毫无目的地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许多的往事和记忆片段不断地浮现在渺茫的眼神中。
“咯哒……咯哒……”
其身后传来阵阵由远至近的马匹暴踏之声。
武赢天知道是来者是数人数马,但却懒得回头去理会,因为眼下没心情。
很快,这个马队就将孤身女子团团围住,他们用本地方言互相大声笑道。
“妖精”的耳朵里尽是些唧唧咕咕的声音,“她”半个字也没听懂,这才抬了抬眼皮去打量这伙貌似有不良意图的人马。
寒光浑地疾扫!
武赢天的眼睛定格在了其中一人的身上……
这个面黑的彪形大汉身后不但有个垂吊着一盏小灯的经箧,其颈项上还挂有由九个骷髅组成的串饰,腰上更悬有那把长六指,弯曲如鸟羽的大戒刀。
眼熟的东西叫“她”心下大惊:“糟糕!这些不都是唐僧的随身物件吗?这帮混蛋居然连和尚也抢,好无人性!”
“妖精”开口问:“喂,你们刚才是不是抢劫了一个僧人?”
“叽里呱啦……”
很明显,双方语言不通,谁也不明白对方在说些什么鬼话。
语言不通,动作来说话。
“她”身后的强匪在自己人的说话声中“呼啦”地涌上前……
马到。
人到。
手到。
一只长满黑毛的大手跟着从背后招呼过来。
其意图很明显,对方只是个手到即可擒来的孤身美貌弱女子,属于送到嘴边的捡漏。
窈窕淑女,就连君子也好逑,更何况劫匪,他们岂肯容自己擦身错过,当然要拿下。
“找死!”
“啪啪啪啪……”
“扑通、扑通、扑通……”
六人全都身形蛮跌,落于马下。
“她”迅闪身影,在眨眼间就用药王传予自己的劈砍经脉手法将所有人制服,同时将唐僧的九骷髅串饰和大戒刀取于自己手中。
“驾!”
“咯哒……咯哒……”
由于担心唐僧的人身安全,武赢天片刻也不愿耽搁,“她”骑上那匹拴有经箧的马,另外又牵上一匹强壮的大马,双马奔腾地调头行往他所离去的方向。
“咯哒……咯哒……”
跑了不大会工夫,“她”看见了狂跑中的唐僧,这高悬着的心方才落下来,双方是迎面对冲而奔,身影迅速扩大。
“吁……”
双方靠身而停。
玄奘率先开口,他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南无阿弥陀佛,延西女施主,你竟然无事啊!贫道担心这帮贼人对女施主不利,这才急急折身赶来。”
武赢天未曾想到待人冷漠的唐僧竟然在危险时刻还会挂念自己的安危,甚至是不惜劳费脚力地逆向疾跑而来,其心中登时涌起一股热流。
“她”感怀地笑道:“唐僧,你不是说我是妖精吗?既然是妖精,那就只有我对他人不利的情形,哪有他人对妖精不利的道理?”
“妖精”迅速跃身下马,并将那九骷髅串饰和大戒刀递过去。
“她”的打趣之声随即言出:“快拿回去吧,要是没这些东西,你根本就不像个和尚,却像是个掉光了头发的走脚侠客。”
玄奘感激而又不苟言笑地将物件接回,从容穿戴好。
尔后,其躬身双手合十道:“玄奘多谢延西女施主!”
物件失而复得虽为莫大的喜事,但其中也不乏蹊跷,而且是大蹊跷。
他话锋忽然一转,疑惑地问道:“诶,不知延西女施主是如何应付的此帮恶徒?既讨回了东西,还将他们座下的马也给牵了两匹来。”
自从结识孙思邈这个道人起,武赢天就知道出家人会担心什么。
“她”心存忌惮地道:“你这个大和尚就放心吧,我这个妖精有杀人的本事不假,但妖精从不乱杀人,我只是将他们打昏而已。”
玄奘神情大松,“南无阿弥陀佛,这便好,贼人虽性恶,劣迹斑斑,但仅就此事而言却罪不至死。”
武赢天拍了拍马背,微微甩头,“玄奘师父,上马吧!”
见人在迟疑,“她”又补话。
“靠双脚丈量着土地去婆罗门国求取真经,这在精神上固然是极其可贵,但也未免太过迂腐了些,不是吗?”
“只要取得经书就是功成名就的幸事,造福天下是主旨,何必纠结来往的交通方式作贱自己。”
唐僧何尝不渴望自己能有一匹马驱使?
被路途折磨之人谢过之后顺意上了马。
武赢天跟着上了另一匹,两人悠速结伴而行。
不打不成相识!
受助岂能忘恩?
有此变故,两人的关系融洽了许多,尽管女子的身份与她那妖精般的行事仍旧很可疑。
玄奘苦笑着回答刚才的问题,“延西女施主有所不知,贫道出行伊始原是有匹马的,无奈途中被贼人所夺,所以这才不得不徒步而行。”
“啊……原来你是早就被别人打劫过了呀!我说呢,就你先前这种苦难的走法,不知何年何月方可到达遥远的圣地。”
笃定之声回道:“难行能行,难忍能忍。只要贫道尚有一丝气息,就西行一步两步,不求得*,誓不东归一步。”
听到他淡容铁口说出来的决心,武赢天的心神不由得深深触动。
“她”对这个舍身求法,可谓代表着民族脊梁的僧人生出无比的敬佩,更仰慕起了他的铮铮风骨。
为了求证一个暗藏于心的疑惑,“女施主”小心地询问。
“玄奘师父,依我看来,佛经全都来自圣地,应该不分真假,你们僧人本就有经书,为何还要求经书?”
“难道……你就不怕历尽了千辛万苦,结果拿回来的经书实际上就是你们平时所用的那些佛经吗?”
唐僧听了后神情有些凝重,久不言语。
他眺望远方叹息了一番,稍后才说话。
“自武德五年,玄奘于成都受具足戒之后,贫道就游历各地学习佛教大小乘教典,参访名师,讲经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