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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绍浓眉紧拧,“朔州情况如何?”
“朔州守军不逾万,却被五倍以上的突厥人围困,日夜猛攻岌岌可危。”冯援答道,“玉冠将军得知少帅挥师来援,甚为担忧。他身先士卒拼死护卫属下突围得出,只为给少帅捎上一句话!”
“什么话?”
“请少帅回师丰州保存朔方军之实力,莫要跳入河北火坑……楚玉已报必死之心殉国于朔州。如此不及拜别,还望少帅恕罪!”
话音刚落,冯援的动作和表情完全凝滞,眼睛瞪得许大,透出无尽的不甘。
“兄弟!……”郭安大叫一声泪如雨下,死死抱紧了冯援的尸首,伸手慢慢的合上了他的眼睛。
薛绍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站起了身来。
全场寂静,只闻风啸而过。
人,全都静静的看着薛绍。
“先将冯援葬下。来日再迁尸骨,送归故土以礼改葬。”薛绍平静的下了一条命令。
郭安等人一言不发,静静的带走了冯援的尸首。
没有哀伤的哭泣,没有隆重的祭奠。只有一捧黄土,和一把插在坟头的带血短刀。
无名英雄的离去,悄然无声。
“全军列阵!!!”
薛绍一声大喝,两万五千名将士心中的热血瞬间被点燃!
“我令!”薛绍骑上了威龙宝马,嘶声大喝,“全军分为五部!张仁愿率跳荡军为前部,独孤祎之为左翼沙咤忠义为右翼各率三千人马,唐休璟为后军率五千人马,余部随本帅坐领中军!五部兵马各自错落三里,以锋矢突击之阵救援朔州!——战术,冲击破阵、分割敌军!只许向前、不许后退!只许冲袭突击,不许恋战困斗!战场之上看我旗语指挥!——有违令者,当阵斩首!”
“诺——”全军应诺,开始分兵布阵。
唐休璟布好了兵阵私下来见薛绍,小心翼翼的道:“少帅是主帅,岂能亲自冲锋陷阵?不如就让属下代为……”
薛绍目光一寒,“我令已出,违令者斩!”
“是……”唐休璟生咽了一口唾沫,只得退下。
五军阵势已然备好。
马蹄震震、衣甲霍霍。旌旗翻滚,刀剑煞雪!
薛绍骑着威龙,静静的在军阵当中走过,眼睛一一看过那些士兵们。
每一名朔方军将士,都是一样的神情果决坚定,目光清冷肃杀。他们的胸膛之中,早已经充满了强烈的仇恨与浓烈的杀意。
“我的袍泽弟兄们!!”
薛绍猛然大喝!
“诺!!——”
两万五千名将士齐声大喝,这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强大气场劲烈的西风黯然失色穹顶之下的流云飞转奔逝!
“我的袍泽弟兄们”,这一句话早已经成为朔方军最经典的台词。每逢薛绍练兵阅兵或是将要出征之时,只要喊出这一句,朔方军的将士们总能把身体里的每一丝战意和勇气都激发出来,瞬然间斗志昂扬视死如归!
薛绍大声道——
“今日一战,敌人十倍于我!”
“今日一战,我们没有退路!”
“今日一战,将有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战!”
全场寂静无声,二万五千双眼睛,尽数落在薛绍身上。
薛绍慢慢的拔出太乙宝刀——
“我的袍泽弟兄们!”
“薛绍与你——生亦同袍,死亦同坟!!”
“生亦同袍,死亦同坟!!”全军大喝!
太乙宝刀猛然前挥,“杀——”
第625章 仇人头()
朔州,狼烟滚滚,血火河山!
薛楚玉手绰一把硬弓,看着源源不断攀着云梯朝城关之上涌上来的突厥人,咬牙切齿目如喷火。;
从清晨到日落,再从黑夜到黎明,突厥人的攻势从不断绝,竟让守卫朔州的唐军将士们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薛楚玉从第一脚踏进朔州开始,就再也没有放下过手中的弓箭。到现在他已经不记得亲手射杀了多少敌人,双臂早已发麻,虎口早已破裂流血。
习惯性的伸手摸向身后的箭壶,空了!
薛楚玉怒声大喝,“箭呢?!”
“少将军,没箭了!”身后负责搬运守城器械的士兵,大声喊道。
薛楚玉一咬牙将弓扔掉,拔出了腰间的天官宝刀冲向了一拨刚刚爬上城头的突厥士兵!
“五弟退下!”一声大喝从身后传来。
薛楚玉早已冲进了一群突厥人当中,哪里还有空暇回身答话。
薛讷率领一批刚刚从百姓当中征集来的生力新军冲上城头,看到薛楚玉几乎是孤身一人闯进了敌群之中,大惊失色。他连忙率领人手冲杀过来,想要解救薛楚玉。
不料,薛楚玉就像是一枚扎进了敌人肉身当中的箭矢,根本没有回头之意。他一人一刀,专挑敌人多的地方冲杀进去。所到之处无人可挡,手中宝刀削铁如泥衣甲平过,如同虎入羊群!
薛讷和薛楚玉做了二十多年兄弟,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自己的弟弟出手杀人。震惊与欣慰之余他也相当的担忧:五弟已经在城头之上亲自督战了两天两夜,在此之前他还身先士卒的冲出城关,护送一名斥侯去给薛绍报信,由此在突厥骑兵敌群之中杀了个通透来回——他再如何勇悍也终究是**凡胎气力有限。照他现在这个打法,分明已是誓死如归!
“嗖——”
忽然一记冷箭飞来,被五人缠斗的薛楚玉紧急闪避,仍是被射中了头上盔甲,直接就将盔缨给削去了!
好险!
薛纳亲眼见到这一幕,瞬间有种魂飞天外恍然失神之感。情急之下,他怒吼一声不顾一切的杀向薛楚玉,拼死杀出一条血路,兄弟二人背靠背的站在了一起。
“兄长身为守城大将,岂能恋战?”薛楚玉大喝道,“还不退下城头,主持大局?”
“朔州一切,已全在城上!”薛讷咬牙挥刀砍翻一名突厥人,大声道,“今日之事,只剩我兄弟二人共赴黄泉!”
“上天待我不薄!!”薛楚玉宛如虎吼大喝一声,翻飞一脚踢中了一名突厥人的脖子。那人如同被千金重锤击中,肩颈骨骼咔嚓作响如劈柴一般,当场轰然瘫倒在地连挣扎都没有一下,双眼瞪出眼眶直接咽了气。
薛讷也红了眼睛,喉间发出的怒吼有如野兽一般狂野与狰狞,“杀!——”
城关之下,突厥的士兵如同饥饿的狼群,凶悍而狂野的源源不断冲向城头。
现在,无论是突厥人还是唐军,全都已经杀红了眼。除非有一方全部死光,否则这一场战斗就停止!
这已经无关利益、荣誉和仇恨。
战争的可怕,就在于战场之上的血腥与杀戮,像是邪恶的诅咒一样能让人头脑发热迷失本性,变得像野兽一样悍不畏死凶残无极,从而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杀死敌人!
与此同时,代州的情形与朔州几乎没有差别。代州守将周道务曾是营州都督,曾一同参与了上次裴行俭统帅的北伐之战。在程务挺被调回京城任职之后,薛仁贵走马上任代州都督,周道务也从营州征调而来成薛仁贵的臂膀。
现如今,年过半百的周道务就如同薛讷与薛楚玉一样,身先士卒的在代州城头督战,情况同样万分危急!
云州陷落,朔代二州岌岌可危。但是身为朔代二州最高军事统帅的薛仁贵,则是在数日前就被并州大都督府差人前来,紧急唤到了并州商讨要事,至今未见放回。
朔州城头的战斗,仍在惨烈的进行。
薛楚玉生平第一次,有了力不从心之感。他开始大口喘息眼冒金星,双臂麻木到有如断去,几乎没了多少知觉。放眼看去,四周全是突厥兵。哪怕他们站着不动让自己挥刀斩杀,怕是一天一夜也杀不干净!
身边的袍泽,在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双臂仍在机械的砍杀,头脑之中却已是一片空灵。薛楚玉,仿佛嗅到了一丝死亡的气息。
“父亲——”鬼使神差的,薛楚玉突然嘶声大吼。
薛讷一惊,下意识的看向身后——莫非是父亲大人来救援朔州了?
没有啊!
他再一转头看向薛楚玉,居然见他流泪了!
泪水夹着血水在他脸上流下,如同淌下了两行血泪。
触目惊心!
“五弟!!”薛讷大惊失色的叫喊——没人能杀死他,但他眼看就要活活累死了!
“啊——”
薛楚玉嘶声怒吼有如将死的野兽发出最后的悲鸣,随后纵身跳起抱住一个刚刚从云梯上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