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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谨沉着脸看向景明帝:“父皇,这种结果,儿子回去没办法对媳妇交代。”
景明帝眼神微闪:“那你的意思是——”
难不成要住在皇宫不走了?
这可不合规矩,哪怕他怜惜老七媳妇的遭遇也不能答应。
郁谨薄唇紧抿,沉默片刻似是下了决心,开口道:“儿子想亲自去一趟南边。”
景明帝动了动眉梢。
老七要亲自去一趟南边?
最近几次交战,南兰将士颇为拼命,而夹在大周与南兰之间的乌苗又因圣女已死的传言动荡不安,老七要是去的话恐怕不大安全……
景明帝一时犹豫了。
郁谨见状,语气平静道:“父皇,儿子在南边待过多年,论熟悉,许多南征将士恐怕还不如我,至于乌苗,儿子也曾与之打过交道。这次去南边,儿子以寻找舅兄遗体为主,顺便还能探查一下乌苗情况,还望父皇准许。”
景明帝想了想,问:“你真的想去南边?”
“不然儿子没办法对媳妇交代。”郁谨神色坚决。
景明帝紧锁眉头:“南边正乱着,你虽是皇子,却不可能派人大张旗鼓护卫——”
“不必派人护卫,人少反而方便,儿子带两个私卫去就行。”郁谨回得痛快。
景明帝踟蹰着。
郁谨又道:“就这么回去,儿子没办法对媳妇交代。”
景明帝抽了抽嘴角。
这小子是用赖在宫里不走了威胁他吧?
罢了,他虽然不怕威胁,可老七媳妇确实替他解决了不少烦心事,看在老七媳妇的面子上答应算了。
看郁谨一眼,景明帝板着脸道:“去南边可以,只是低调行事,莫要惹出乱子来。”
“儿子知道。”郁谨立刻应道。
“能寻回东平伯世子的尸身固然好,要是实在寻不着就早些回来。你媳妇正经历着丧兄之痛,岳父经历着丧子之痛,都需要人支撑。”
郁谨垂眸道:“儿子明白。”
反正皇帝老子已经答应了他的请求,自然是说什么都好。
离开皇宫回到燕王府,郁谨又开始头疼了。
阿似还在苦苦等着,而他带回来的都是不好的消息……
郁谨脚步沉沉走进毓合苑,就看到姜似坐在树下发呆。
他快步走过去,握住她的手。
纤细的手冰凉一片。
郁谨把披风取下来,披在姜似身上,叹道:“这么冷的天,你坐在这里多久了?”
说着眼风一扫看向一旁的阿蛮,不悦道:“不知道劝王妃进屋去?”
阿蛮低下头去,暗暗吐了吐舌头。
主子不开心,王爷的脾气就跟着往上涨。
姜似开口道:“不关她们的事,我在屋子里嫌闷,就出来透口气。阿谨,父皇传你进宫,是不是有南边的消息了?”
“嗯。”
姜似抿抿唇,声音涩然:“二哥他——”
她急切想见到兄长,可又怕见到。
直到现在她还不愿相信兄长死了,更不敢想象那个爽朗俊美的兄长死于战场之上会是什么模样。
“没有找到遗体。”长痛不如短痛,长为难不如短为难,郁谨心一横把得来的消息直接说了。
姜似怔了怔,喃喃道:“怎么会没找到?那我二哥呢?”
“两军是在济水一带交战的,许是遗体落入了江中——”
郁谨话说到一半,发现姜似脸色越发难看了,比惨白还要不如,浑身剧烈颤抖着。
“阿似,你冷静点——”郁谨抓住姜似的手,那只冰冷的手在他手中抖得更厉害。
此刻姜似已经无法听进郁谨的呼唤,耳畔只回荡着他刚才的话:两军在济水一带交战,许是遗体落入了江中。
恐惧与绝望在她心头蔓延,渐渐没顶。
前世二哥死于金水河中,她竭尽全力使二哥避开了厄运,可兜兜转转,二哥还是死于水中……
如果是这样,那父亲呢?大姐呢?她与阿欢呢?
“阿似,我要去南边了!”郁谨双手扶住姜似双肩,大声道。
姜似猛然醒过神来,隔着泪光,近在咫尺的那个男人面庞有些模糊。
可无论如何模糊,她依然熟悉他的每一寸轮廓。
“你要去南边?”姜似竭力把没顶的绝望与恐慌压下去,缓缓问道。
二哥的死给她带来巨大打击,可她是不会垮的,她还有许多想要保护的人。
这么一想,姜似眼神越发清明。
“阿似,我已经请求父皇答应下来,明日就动身去南边,看能不能把你二哥的遗体寻回来。”
姜似抿唇沉默片刻,道:“我也想去。”
郁谨叹口气:“还有阿欢要照顾呢。”
姜似苦笑。
是啊,阿欢离不开娘,她也只能说说罢了。这世上总有太多身不由己,哪可能万事随心所欲。
“那我好好照顾女儿,你早去早回。”
第623章 为父撑腰()
当日,姜似打起精神忙碌起来。
郁谨明日就南行,哪怕轻车简从,行礼也要早早收拾好。
放到往常,郁谨定会拦着不让姜似操心这些。养着那么多丫鬟婆子不是吃闲饭的,哪里用女主人费神。
可现在他乐得看姜似忙碌。
人忙一些就顾不得悲伤了。
转日是个阴天。
寒风刮着,浓云在天际翻滚,便如姜似此刻压抑的心情。
“回去吧,外边凉,阿欢也受不住。”郁谨轻轻抚了抚姜似面颊,把被风吹乱的碎发替她抿到耳后。
姜似点点头,从乳娘手中接过阿欢,柔声道:“阿欢,你爹要出远门了。”
小阿欢睁着黑葡萄般的眼睛,懵懂望着年轻的父亲。
小小的婴孩,自然还不懂得离别之苦。
可两个大人的心中都不是滋味。
这番离别,哪是寻常远行那么简单。
郁谨接过阿欢轻轻拍了拍,叮嘱道:“阿欢,爹出门了,你要听你娘的话,少哭嚎,少乱尿……”
抱着女儿不知说了多久,郁谨才把她重新交给乳娘,在姜似额头落下一吻,哑声道:“我走了。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姜湛带回来。”
目送着郁谨骑马远去,阿欢不知为何哭泣起来。
姜似抱过阿欢,忍着心酸哄她:“阿欢乖,阿欢不哭,很快你爹与舅舅就回来了……”
一句话说完,站在身后的阿巧与阿蛮不由默默垂泪。
把阿欢哄好,姜似叮嘱乳娘看好孩子,上了马车赶往东平伯府。
整个东平伯府这几日都笼罩在一片阴霾中,就连门口久经风雨的石狮子都显得那么没精打采。
姜似快步走进去,问相陪的伯府下人:“伯爷呢?”
“伯爷在老夫人那里。”
姜似匆匆赶到慈心堂,走到门口处就听见里面传来争执声。
“现在不能治丧,湛儿还没回来呢!”
冯老夫人的喝声传来:“糊涂,宫里都已经给伯府递话了,说湛儿的遗体没寻到,难不成你就这么耗下去,让湛儿入不了祖坟,连个衣冠冢都没有?”
“母亲不必劝了,湛儿是我的儿子,我要等!”
冯老夫人冷笑:“湛儿是你的儿子,也是我的孙子,更是伯府的世子,我不允许你这么胡闹下去!”
姜湛迟迟不治丧,宫中对伯府的补偿就不会马上下来,更不可能重新册封世子。
姜似推门而入,同样冷笑着:“祖母未免太心急了,阵亡将士的遗体还没运回京城呢,就要给我二哥治丧了?”
面对姜似,冯老夫人语气不得不缓下来:“你二哥的遗体没有找到,等阵亡将士的遗体运回来有什么用?与其这样,不如早早发丧,给他立个衣冠冢,也让家人有个慰藉。”
姜似语气冰冷:“祖母不要自欺欺人了,二哥未及弱冠就为国捐躯,亲人的悲痛岂是一个衣冠冢就能慰藉的?”
“那能怎么样?难道一日寻不回你二哥的遗体就一日不治丧,一年两年这么等下去?那要是一直寻不回呢?”冯老夫人沉着脸反问。
“王爷去寻了。”
冯老夫人与姜安诚皆吃了一惊:“什么?”
姜似淡淡道:“今日王爷南行,去寻我二哥的遗体。”
她语气冷淡,落在冯老夫人耳里却字字如惊雷。
冯老夫人不可思议问道:“王爷南行去寻你二哥?”
姜似颔首:“对。”
冯老夫人张了张嘴,好一会儿后忍不住道:“王爷亲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