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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太阳朝升夕落,海水进退有据,四季交换轮替。。。。。。哪有什么是不死的,又哪有什么是真正会死亡的?”
谢神策说道:“**或化为飞灰,英名却会永存世间。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
老太傅哈哈一笑。
“这话说得有意思。。。。。。大概便是老夫此时的写照吧。老夫此时,行将就木,恐怕除了你们,也没人记得我。便是等若死了。而老夫死后,却一定会有人记得。那边还算是活着。”
谢神策正色道:“爷爷说哪里话。现在就没人记得爷爷了?陛下,赵宏泰,陈华,谷应。。。。。。这些人都记得您呢。陛下前些日子不还送来了一批赏赐么?”
老太傅摇头笑道:“不是的。。。。。。陛下记得我,是因为老夫是他的老师,他最好面子,所以一定会记得我,不会落人口实,欺师灭祖。实际上很多年前他就做的很漂亮。”
“赵宏泰,陈华,谷应这些人记得我,不过是庆幸,老夫终于要死了。他们记得我,是因为时刻等着我死去,然后庆祝。如果郑克明还在,我想最高兴的应该就是他了。”
谢神策笑道:“那还不是因为爷爷威名太盛。”
老太傅再次摇头,说道:“老夫现在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做人,不要太盛。否则会夺了子孙的气运。”
谢神策不解,然而他不准备问,甚至他准备避开这个话题。
然而不得年跟谢神策开口,老太傅便说道:“我曾有过四个儿子,但因为年轻时候太过轻狂,结果只养活了两个。不是因为得罪了某些人,招致报复,而是因为心无敬畏,就算是天,也没有多少敬意——天子都是我的学生,我便与天齐,哪里需要敬他?”
谢神策心中巨震,他不知道爷爷年轻的时候居然这般狂傲,就是上天,都不放在眼里。
然而这都不是最重要的,真正让他震惊的是,自己居然还有两个叔伯?
“因为对上天没有敬畏,所以上天惩罚了我。我的大儿子与二儿子,相继因为家族病症去世。。。。。。这种惩罚,甚至还延续到了第二代。”
“你大伯因为狂傲,杀生无数,所以这辈子注定没有儿子。。。。。。”
谢神策再次巨震,以为在这段话中,他听到了一个词。
家族病症?
什么叫家族病症?
就是家族遗传病!
而这种遗传病,是会死人的!
谢家人丁兴旺的真正原因可能不是因为受孕率低,而是因为这种疾病。
谢神策突然间遍体生寒。
这是他从来不知道的事!
要人命的家族遗传病。。。。。。
老太傅似乎是感受到了谢神策的惊恐,笑着说道:“不用担心,活下来的人,就不会有。”
然而这句话并不能让谢神策安心。
谢家曾经出现过很多代单传的现象,可想而知这种疾病是会潜伏的,可能是隔代遗传。
那将来自己的儿子。。。。。。也有可能死去。
“文昭的孩子,都没有事。”
谢神策一惊,说道:“大哥。。。。。。爷爷知道了?”
“嗯,老夫的重孙女儿,老夫怎么会不知道。”
谢神策松了口气,既然爷爷知道了,那么这意味着爷爷承认贺若雀与小念祖的同时,也确定了小念祖的平安。
而在这个时候,谢神策突然又想到了一个人。
“花花她。。。。。。”
老太傅叹了口气,说道:“她本来有个哥哥。”
谢神策不说话了。
一贯以来,谢神策都在心里嘲笑姑父老丈人王鼎的妻管严,虽然钦佩他对姑姑的忠贞不渝,但未免有些时候会有一丝丝的鄙视。
然而如今便是完全的敬佩了。
你很难找到一个人,冒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罪名,精心的呵护你一生一世,不让你受一丝委屈。
想到这里,谢神策又心生悔恨。
自己终于不能给王解花一个完整的家。
谢神策向来不是一个会自怨自艾很久的人,于是这种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原本在很久以前,我的父亲就对我说,家族疾病就不再是诅咒了,然而我发现,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凤之啊,这是诅咒,这是上天对我谢家的诅咒。”
老太傅有些激动,有些咳嗽,于是谢神策赶忙帮他顺气。
“谢家人造了太多的杀孽。。。。。。”老太傅平息了呼吸之后说道:“从景德公时候起,就几乎是一手策划了大楚皇朝内乱,随后跟随田氏打天下,虽然家族几经波折有过衰落,但至今已然重回巅峰。大起大落的家族历史,就是一部血泪史。这血泪,有自己的,更多的还是别人的。”
“所以上天降下了诅咒。”
谢神策说道:“爷爷,这不是诅咒。”
“不!这就是诅咒!”老太傅大吼,用力的拍打轮椅,轮椅剧烈摇晃,谢神策一瞬间几乎按扶不住,老太傅差点跌出去。
“这就是诅咒。。。。。。我们谢家人是罪人,需要赎罪。。。。。。”
谢神策被刚才老太傅的激动吓出了一身冷汗,在冷静下来之后,不禁脱口问道:“怎么赎罪?”
老太傅微微偏头,看着院子里的花草,说道:“立功德赎罪。”
“何为立功德?”
“不是修桥铺路,不是捐钱赈灾,甚至不是经世文章。。。。。。而是真正的为百姓立功德。”
谢神策不解。
“孙儿。。。。。。你已经在做了啊。”
谢神策一怔,随即呼吸粗重起来。
“讲武堂、武举,就是在做了啊。”
“爷爷。。。。。。”
“你不要说话。爷爷都知道。。。。。。要说立功德,有什么比让百姓解脱枷锁来的更加崇高呢?所以赎罪,有什么能比启民智正民心更有效力呢?”
老太傅微笑着说道:“百姓百姓,天下的人,谁不知百姓之一?无名无姓之人也有父母,难道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姓名么?不会的。。。。。。所以说,天子也是百姓,门阀也是百姓。”
“既然都是百姓,那边是平等的。既然是平等的,那为什么会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不应该的。。。。。。所以你做的很好啊。”
谢神策沉默。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做的一切,都没有瞒过爷爷的眼睛,然而更,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这些意图,爷爷都一清二楚。
当然,最震惊的,还是爷爷居然在知道了自己的用意之后,夸奖自己。
谢神策一时之间有些不明白。
“因为你在做的是,是我不可能做,也做不到的。你做到了,就是为我谢家赎罪,那么我有什么理由不支持你?”
“只是因为更多的原因,我无法直接支持,所以只能保持沉默,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谢神策感激,于是有些激动。
“门阀世家什么的,在老夫看来,都不算什么,因为只有家族,不,只有生命的延续才是最值得珍惜的。所以只要能让谢家延续下去,哪怕谢家终有一日成为普通百姓,那又有什么关系?”
谢神策不由得肃然起敬。
“就算是有朝一日,真正的谁都能做皇帝,也未必就没有谢家人的份。”
老太傅笑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老夫自知命不久矣,所以别无所求。凤之,爷爷只想拜托你一件事。。。。。。”
谢神策沉声道:“爷爷,您说,孙儿一定做到。”
“为我谢家,将这个诅咒除去!”
“。。。。。。孙儿,明白了。”
老太傅看着正在破土的春芽,看着树枝老皮下的青绿,微笑的闭上了眼睛。
“呵呵,这个天下,老夫终究是来过,终究逍遥过,终究留下了痕迹,不枉了。。。。。。数风流人物,舍我其谁。”
谢神策心里咯噔一下,脑中一片空白。
大晋正隆十年二月底,太傅谢道济逝世。
举国哀恸。
晋帝亲往阳州城扶棺,鲜卑、燕国、秦国、宋国都遣使来晋,代表国君祭拜。阳州城人人披麻戴孝。
三个月后,阳州城渐渐从悲伤之中苏醒。
已经是五月天了,阳州城十分凉爽宜人。
夕阳下的阳州城本来格外的美丽,但可能是因为老太傅逝世,夕阳变得有些凄美。
一个身穿普通长衫的年轻人出现在了阳州城大街上,对着迎面走来的漂亮男子打招呼。
“提督大人,又见面了。”
“张少府,还没回去啊。”
身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