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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乐得看热闹,跟二老爷幸灾乐祸:“哎呦,这闹得跟茶馆似的,是准备唱大戏呐?”
二老爷指着她,一脸怒其不争。
“干什么!大嫂自己作的孽,还不许别人说了!”二太太将一把瓜子皮扔段承安身上。
“大哥那边已经够乱的了,你还添什么添!”二老爷气急。
“好好一个儿媳妇,让她去了趟省城就折腾没了,我是伯烽,抽死她算!”二太太冷笑。
长房那边的消息,传到了老太太院子里。
老太太闭着眼睛,道:“叫大夫了吗?”
陶妈道:“大爷让副官去接了。”
老太太不吭声。
一会儿后,道:“是该给她个教训。否则她以为生了伯烽,伯烽又给她挣回个诰命,眼里哪还有人啊。”
诰命是前朝的说法。
陶妈叹了口气。
知道老太太心里怨。
大奶奶这一走,怕是再没回头路了。
多好的一桩姻缘,这么说散就散。
唉……
待段伯烽过来,老太太让底下人都出去,跟段伯烽说:“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了,既已如此,咱们家不认也得认。俞家肯出面帮这个忙,算不幸中的万幸。你不小了,以后定定心,等孩子生下来。”
段伯烽皱着眉,眼睛里沉得没有光。
老太太知道他的脾气,自己的东西,从来不容人觊觎,是个相当霸道的脾气,劝他:“凤丫头是我做主替你娶的,我要早知道有今天,当初就不该做你这个主。可是伯烽,我们做人得讲良心,没有叫凤丫头受了委屈,还要她一味忍让的道理。她从小没娘,吃尽后院欺压的苦,难道叫她后半辈子跟先头一样没一天安宁?她要有孩子还好说,要没有,你娘会怎么苛刻她?现在已经这样了……”
叹了口气。
段伯烽一向不屑理会后宅琐事,然而经过这次大太太的插手,再不愿意,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他心里有大气,老太太看得出来,拍拍他的手,道:“算了,就这样吧,啊。”
疲惫地闭上眼睛。
陶妈把段伯烽送到门口,看得不忍心,劝他:“大爷嘴角都是干的,记得喝碗柑橘茶消火。”
段伯烽没吭声,直接出了堂屋。
回到长房院子,刚跨进院门,猛然见花坛里凤笙种的几株风兰已经开了,空气里弥漫着幽幽的香。
段伯烽从前一直不知道,太太身上一年四季的香味,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原来是这花。
屋子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留下,像是这儿根本没住过一个女人。
黄妈见大爷望着衣柜不吭声,小心翼翼地问:“您是要沐浴?”
段伯烽摆摆手。
随后道:“大奶奶的东西呢?”
“都收拾了……”黄妈道。
“一件没留?”段伯烽道。
黄妈摇摇头,随即又想起来,进内室,从梳妆台盒子里拿出个绒布包,交给段伯烽,道:“大奶奶叫把这给您。”
段伯烽掀开绒布,里面正是他先前送出的那块玉。
一时各种复杂的心绪涌上来。
摩挲了几下,“啪”一下,玉断了,被捏成了两截。
黄妈在心里喊了声“哎呦”。
这么好的东西。
真可惜啊。
段伯烽拿着两截断玉,看了一会儿,扔在桌上。
黄妈也不敢开口问他怎么办。
又过了一小会儿,段伯烽重新把玉拿起来,交待黄妈:“找个铺子镶起来。”
金包玉是门活泛手艺,正是因为这玉碎得容易,才兴起的一门技术活。
黄妈赶紧拿着玉出了门。
回头跟老太太汇报:“……回去不见了大奶奶的衣服首饰,脸色差得很,把块送子观音的玉都捏碎了……是大奶奶特地留下,让交给大爷的,想是大爷送的……后来又让找个金铺,镶起来……”
老太太听得没说什么。
只让黄妈好好照料段伯烽的饮食起居。
晚饭后,二太太去给老太太请安。
提起病倒在床的大太太,唏嘘道:“大嫂这病来得急,怕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呢。”
老太太道:“让她修养一阵也好。”
二太太听出老太太这话里的怒气,道:“可惜老大媳妇也不在家,大嫂没个帮手。家里堆了这么些事,总不能没人管吧。”
这意图太明显了。
老太太想了想,交待陶妈:“去老大那边,就说,我说的,让他媳妇好好养病,家里的账交给他二弟妹管。”
二太太坐在一旁,眼皮一阵阵喜气洋洋地跳。
这真是天上掉下了馅饼。
想不到老太太会这么干脆。
从前一直是大太太管家,不知道捞了多少好处,如今她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二太太心里又得意又振奋。
回去后跟二老爷炫耀:“你看她,费尽心机,算计来算计去,有好结果吗?”
二老爷叹气:“总是一家人。”
二太太撇撇嘴。
不以为然。
跟二老爷说起凤笙:“……真是家底厚,就不一样,说走就走啊。”
“不走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伯烽被按上亲进步党的罪名,倒台了,一大家子跟着完蛋?闫家这次对我们段家,实在算是仁至义尽了。大侄媳妇是个忠义的……你以为不是她回去说,俞家会这么好说话?还肯站出来替咱们澄清?”二老爷感概道。
二太太道:“所以我说大嫂瞎了眼。”
二老爷道:“也是看在孩子份上。”
说起那个孩子,二太太更加不以为然。
外面人不知道,自己人还不清楚么?
一个外室生的,真当是颗金蛋呐?
嘁!
两人聊着李佳玉容,李佳玉容则在忧心忡忡。
她听郑管家说,总长已经从京师回来了,原本心里存了几分希冀,结果等了又等,竟迟迟等不到段伯烽。
问郑管家,才知道段伯烽人现在在老家沅城。
李佳玉容捧着膨隆的肚子,问余汝盈:“夫人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余小姐知道么?”
余汝盈四下看了看,道:“这些话,您以后千万不能再说了。公馆的夫人从来只有您,您忘了?至于您问我,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其实也不是很清楚。大概因为身世不同,受的教育不一样,我几乎没能跟她说上多少话。”
68()
两人口中不能被提及的人;此时已经拎着一只藤编行李箱;站在沪城法租界的那栋别墅前。
小花园里蓬勃的绿意,隔着大铁门,看得一清二楚。
郁郁葱葱的花园;打理得相当好。
一排玫瑰贴着墙根生长;绕别墅差不多有大半圈,花枝上这会儿已经挂了果。
没能赶上花期,有些可惜。
不过不要紧;还有明年。
看房子的老管家,隔着大铁门问凤笙:“小姐找谁?”
凤笙摇摇头。
春雁拿出钥匙,朝老管家抖了抖;道:“不是小姐;是东家来了。”
“哎呦,是东家。”老管家反应过来,要开门。
春雁先他一步拿钥匙开了门,不忘跟凤笙嘀咕:“贺先生骗人呢,说什么这附近很荒凉,我看这一片多的是住。”
凤笙冲她笑笑,问老管家:“您是陈伯吧?”
“可不敢让东家这么抬举。小的陈三斤,是贺先生介绍来替东家您看管这栋大洋楼的。”陈管家把备用的一串钥匙交出来,“东家既然回来了,钥匙都在这儿,您且收好。”
既然是贺容清特意找的人,应该不差,索性眼下家里缺人,凤笙道:“那就劳烦您留在这儿,替我先管着点这个家。”
这对陈三斤简直是个天大的意外惊喜,连声道:“东家既信任小的,小的必定尽心尽力。”
在前头带路,将凤笙引进屋。
边跟凤笙说这儿是什么,那儿是什么。
大概见凤笙穿着旧式,怕她对别墅里的洋玩意儿不熟。
春雁把楼上楼下、前前后后跑了个遍,回头激动地跟凤笙说:“奶奶,这儿可真好,一点不比——”
“一点不比咱们老家差,东西也齐全。”凤笙道。
春雁知道自己差点说漏嘴,悄悄吐了吐舌头。
房子很好,还请了人定时打扫,一点儿没积灰,这么细致的心思,让凤笙对贺容清感激。
晚上七点,一辆福特牌小汽车停在别墅前,从车里下来两个年轻洋派的青年人。
“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