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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因水文观察相对危险,应委派一名男性任组长,那位名为一镇的有志青年,如尚
未担任不可更换之要职,可考虑之。“
在批示的最后,附有傅朗西题写的匾额:天堂气象站。
侉子县长坚持内外有别的原则,有些内容没有公开说,只在私下里通报给杭九
枫和林大雨。傅朗西在另一份报告上作了另一个批示:“有些人总在批评我们对知
识分子重视不够,在现阶段,这种意见只能姑妄听之。那些可以信赖的知识分子,
就像刚刚因故去世的柳子墨先生,在同等条件下,发生同样的情况,柳先生就挺不
过去。相反,被一些人斥之为无赖的普通工农同志却安然无恙。
这只能表明前者尚待成熟。在知识分子成熟起来之前,除了依靠普通工农同志,
尽管在他们身上有许多让人无法忍受的缺点与陋习,为了巩固新生政权也别无选择。
“
听完宣示,杭九枫不高兴地嘟哝:“癞痢婆,告刁状。”
暗地里杭九枫却在高兴,只要柳子墨是死在自己手上就行。
他不在乎全国上下因受到镇压而被统计在册的七十一万人里,是否应该将柳子
墨登记上,而成为第七十一万零一个。
常娘娘又在街上追赶杭九枫。六十多岁的女人,头发全白了,跑起来就像一朵
白云在飘。多数时候常娘娘是受了孩子们的骗。
最早是林大雨的儿子白送带头。白送第一次在常娘娘身后喊“杭九枫回来了!”
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常娘娘却当了真,从上街找到下街,从小教堂找到凉亭,慢慢
地又将寻找的范围扩大到左岸边的雨量室和小东山上的观测室。开始,孩子们这样
喊时,大人们还会干涉,用不让他们去新开张的白雀园旅社听常天亮说书相威胁。
这样的事三两天就会发生一次,时间一长大人们就懒得过目了,这种游戏就成
了孩子们的家常便饭。就连常天亮的儿子常稳,偶尔也会加入到孩子们中间,将自
己的奶奶骗得满街乱跑。一是过了几年,带头的白送已不屑玩这种游戏了。由更小
一些的孩子,将这个游戏继承下来。毋须大孩子或者大人们教,他们就懂得将这个
游戏向前发展。每当街上有看着不顺眼的陌生男人出现孩子们就指着他的背影说:
“杭九枫怕你,穿着别人的衣服溜了回来!”常娘娘果然听信这样的唆使,快步跑
上去一把抓住对方的肩膀,使劲扳过来从头到脚,从脚到头看上两遍,然后失望地
骂上一句:“杭九枫的魂!杭九枫的尸!”陌生男人惊恐万状的样子,总让孩子们
开心不已。
柳子墨死后的这几年,去朝鲜打仗的男男女女活着的都回来了,上面也没有派
人来发起新运动。惟一让人觉得不安的是从城里蔓延下来的、在公私合营基础上更
进一步的完全国营化。家有铁匠铺的林大雨对这事不太积极,只是喊喊口号,贴贴
标吾,并没有真正的行动。一来有林大雨在前面挺着,二来没有听到因将私人的店
铺和工厂国营化而逮捕人或杀人的传闻,天门口上下的景象平稳了许多。
春天的一个黄昏,雪蓝从观测室回来,静悄悄地推出那辆好久没骑的女式自行
车,来到凉亭外的大路上,教雪荭骑自行车。最先见到这对姐妹的圆表妹,在后来
的一段时间里,经常对别人说:“雪家的女人们挺过来了,复活了!可惜找不到邓
裁缝,雪荭没有福气穿旗袍了,不然的话,这日子会过得更好。”
那几天的天气,一点差错没出,完全听从了天堂气象站的预报。阳光照耀下的
桃花汛涨满了街边的小溪,天门口彻底渡过了寒冬,温情脉脉的南风将从天堂舒展
而来的大片山区吹醒吹醒了,大的森林、小的果园、不起眼的新草、不经意的地衣,
都在簌簌地向高处出头,一头牛在田畈中间打着愤世嫉俗的响鼻,一只远远地看不
清楚是松鼠还是乌鼬的小兽,在树林的边缘毫无牵挂地蹿来蹿去,一只从来不往高
处飞的鹞子突如其来地出现,又同样出乎意料地摔落在有人家的地方,惹出一阵鸡
飞狗跳,还有每天傍晚都会出现的女式自行车。一直守着姐妹俩的常娘娘也会明明
白白地说:“雪家的花儿又开了!”有雪蓝的帮助,雪荭很快就能骑在自行车上,
摇摇晃晃地在左岸上跑来跑去。
这天傍晚,左岸上出现了一个说武汉方言的男人。在他那彬彬有礼的询问之下,
正在练习骑车的雪荭和雪蓝,不仅回答说,镇上有座白雀园旅社,还将自己的姓名
告诉了对方。一旁的圆表妹急了:“雪家人为什么这样没记性,三年一灾,五年一
难,难道还不够吗?”说武汉方言的男人在白雀园旅社住了下来后,在街上信步走
了一圈。爱游戏的孩子们哪肯放过新的目标,齐叫一声:“杭九枫回来了!”常娘
娘马上冲出大门,说武汉方言的男人险些被她吓软了腿骨。说武汉方言的男人是白
雀园旅社开张以来人住时间最长的,刚来时他对常天亮说只住一夜,第二天中午,
他又说再住两夜。三天过后,说武汉方言的男人还不想走,还要再住三夜。常天亮
没有为难他,只是提醒说,若是在三年前,镇反委员会的人早就找上门来了。说武
汉方言的男人会心一笑,坚持住满了六天。
第六天上午,说武汉方言的男人突然不请自来,悄然闯进紫阳阁:“咸安坊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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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姓邓的裁缝,你认识吗?”
“邓师傅是我家世交,你有他的消息?”
说武汉方言的男人脱下脚上的布鞋,要过一把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开鞋帮,取
出一封信,交给雪柠。再有几个月,就是整整四年了。说武汉方言的男人记得很清
楚:“那一天是九月十日,头天夜里公安局的人集体出动,将武汉三镇各条街上的
暗娼明妓捉了个一干二净。从早到晚,街上尽是秧歌队,所有人都在为人民政府鼓
掌。我这个人一向不识时务,爱说反话,见别人都叫好,我就随口说,将妓女都捉
光了,看起来做坏事的少了,但是强奸妇女等罪恶就会多起来。”因为这番话,他
被人扭送到公安局。正在录口供,一个据说是省政府副主席的大官来视察,问他犯
了什么罪。他就将原话说了一遍。副主席将他看了几眼,转身告诉那些跟在后面的
人,这位先生的话说出了一个很重要的哲学问题。公安局的人很快将他放了。一路
走到咸安坊,看看四周没人,他忍不住骂了几声。本以为自己看清楚了,哪想到街
边暗处藏着一个人,而且还开口叫他教书先生。那一声叫差一点将他的苦胆吓破了,
直到认出是邓裁缝,心里才轻松下来。邓裁缝拿出一封信,说是给他太太的。到家
后,他同太太一起打开信封,才明白邓裁缝要他将当初由梅外婆转赠给邓裁缝的那
张旗袍店的房契,还给梅外婆本人,或者是梅外婆的后人。从第二天起,邓裁缝就
失踪了,那样子有可能是投了江。那一阵投江的人很多,想走绝路的人,有些想法
是不约而同的。店里的人装模作样地找了找,就将这宗人口失踪案丢在一边,忙着
将邓裁缝的旗袍店改名为理想服装厂。往日抢着给邓裁缝倒洗澡水、捶背掐肩的伙
计,将邓裁缝斗争得最厉害,顺理成章地当上了厂长。“我将信和房契收起来一藏
就是几年,等看了信你就明白,这样的信哪敢随随便便就送,外面的局势我看了三
年多,你家的情况我也看了六天,这才敢拿出手!”
说武汉方言的男人慎之又慎。武汉那边各种气候都要早些,人民政府意识到自
己前些年做错了许多事,已经在号召大家起来大鸣大放,有意见的提意见,没意见
的提建议,各方面的管束都放松了,这些年害怕遭到镇压不敢说的话,也有人站出
来直言相谏了。可他还是坚决不肯吐露自己的真名真姓,离开紫阳阁,他继续向前
到中界岭,从那里取道金寨,再到麻城,为了回到武汉,先要南辕北辙地绕上一个
大圈。
送走说武汉方言的男人,雪柠小心翼翼地打开信。邓裁缝写信时,柳子墨的死
讯还没传到武汉。信的开头仍以“梅外婆爱女及女婿”为称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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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第一次被人斗争,第一次被人关禁闭以来,我也人心不
古地总在想,你们有没有加害于我?如果这家受惠于你们的店铺,以我现在的
年龄,虽然当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