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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城记(心慌的周末)-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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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动作娘娘腔,只怕我先精神崩溃。”

“神经病!”

“双重标准一向很恐怖,叫人家子女勇敢地冲上去接受炮弹坦克车洗礼的有志人士,可能不准他亲生儿烧炮竹,危险呀。”

季庄不语,是有这种人的,为数不算少,一早躲到英美德法澳,然后口口声声嫌香港人不够勇敢,教香港的年轻人“起来,起来,担负起天下的兴亡,我们要做主人拚死在疆场,我们要引发地下埋藏的炸药,天翻地动,挺起心胸,冲冲冲”……

季庄真想对他们说:“这样吧,您老带着令公子令千金先冲上去以身作则,咱们殿后,看看清形才跟上来。”

她最怕陈知中这种毒,受这种煽动。

近日见他渐渐恢复理智,辨别是非,看清黑白,季庄才安下一颗心。

季庄说过:“要动大家动,您老也别想躲在干地里隔江观火,推倒油瓶不扶,兴波作浪,唯恐天下不乱。”

当下只得到陈开友说:“我的女儿一定要正式结婚。”咬牙切齿,斩钉截铁。

之之是幸福女,父亲并不是大人物,这不重要,陈开友爱他女儿,愿意一生一世保护她。

同样地,丈夫亦不必是个大人物,只需爱护配偶即可。

季庄因笑问:“我的生日礼物呢?”

陈开友摊摊手答:“这间屋子便是我们送给我们所有人的大礼。”

可见什么事都得靠自己。

季庄觉得没有一项成就开心得过官已双手创下的成就,原来古老日记本子在页末刊登赠送的格言是真的。

季庄不禁哑然失笑。

那时之之叫:“妈妈,奶奶的长途电话找你,有急事。”

遥远控制。

季庄连忙过去应付老奶奶。

陈老太一开口就问。“家里那么热闹庆祝什么?”颇有炉意。

“没有什么,吃顿饭而且。”

“季庄,我那皮肤敏感又发作了。”

哎呀,一时忽忙,忘记替婆婆买药膏。

“快让开怀带你去看医生。”

“医生的药不管用,晚上痒得睡不着,整个背脊都快烂了,季庄,你替我寄药来。”

“我明天一早去寄,你且忍一忍。”

老太太停一停,“你们都好吗?”

“我们好,爸爸呢?”

这时电话中传来陈开怀的声音,她催促道:“妈,长话短说,费用昂贵。”

季庄愕然。

国际直拨长途电话是全世界最经济实惠的服务,克勤克俭如季庄都认为物有所值,小姑这样节约,未免过分,老太太只怕不服气。

季庄立刻说:“妈,你挂上电话,我们拨过来好了。”

陈老太这才叹口气,“不用,你把药寄来即可。”

季庄呆半晌,老人家真落了难了。

第二天一早,季庄站在国货公司门口等店员开铺做生意,她抢到医药部买了数支陈老太惯用的皮肤软膏,即时包装好了,跑到地下铁路站,用航空速递寄出去。

头尾不过四十分钟,估计老太太可在二十四小时之后收到药物。

季庄挺起胸仰起头骄傲地走出马路,嘿,尽管五痨七伤了,香港还是效率一流,胜不知几许欧美先进都会。

那天晚上,季庄拨电话到温哥华,着各人轮流与老先生老太太说了一会子话。

见是别人付帐,陈开怀也不介意同季庄抱怨:“来了三天便想家,”指她老母,“逼我开车到唐人街买豆浆,又一天换三轮内衣,沐两次浴。”

季庄不便插嘴,只是陪笑。

这便是为人嫂子难做之处。

事后之之说:“奶奶会回来的。”

大家都认为陈立的推测合情合理,并不过分。

二楼仍住父母亲,三楼变成舅舅舅母的天地,祖父母倘若回来,陈之就没有地方住了。

父母亲卧室旁有间小小书斋,堆满杂物,或许可加利用。

祖屋弹性丰富,眼看没有转变余地了,挪一挪,将就一下,这里腾一腾,那里前一动,又解决难题。

之之想到的事,她母亲也想到了。

过两天,季庄又唤师傅来粉刷。

那位年轻的油漆工人老气横秋地说。“装修工夫最好一块儿做,比较省事。”

废话。

这次比较省事,把家具拖到房中央,白白墙壁便是。

祖父母虽退股迁册,大部份身外物仍然留在此地,季庄大胆妄为,该扔的扔,该送的送,好好的清理一番,完成大扫除壮举。

之之问:“他们回来会不会唠叨?”

知彼知己,百战百胜,季庄有十成把握:“他们这次若当真回来,相信不会再有异议。”

一来一去,劳民伤财,气焰尽去,哪里还有余力噜苏。

正在忙,张学人的父母大驾光临,抵达香港。

之之跺脚,“我一件合式的衣服都没有。”

“澳洲人衣着挺朴素,”季庄劝道:“你太夸张,人家反而觉得你肤浅炫耀。”

陈开友也劝,“人家来看未来媳妇,不是来看时装。”

之之紧张得哭。

又替哥哥挑衣服,陈知那理这些,他一向别有怀抱。

他问妹妹:“我不去那盛宴可不可以?”

“我同你拼命!人家会以为我们兄妹不相爱。”

“我连西装都没有。”陈知告苦。

“学人身材同你差不多,我让他借给你。”

陈知笑了。

港人几乎十恶不赦,曾几何时,又开始为穿什么吃什么烦恼。

之之想起来说:“那班人好久没来找你,你们在外边聚会结党?”

陈知沉默一会儿,“之之,我的事,你都知道。”

之之受宠若惊,她知道的实在不多,既然兄弟给她这个荣幸,她却之不恭。

“之之。我想退出联会。”

“嗄,”之之大吃一惊,“你想洗脱会籍?”

“之之,我可不是黑社会。”陈知提高声音。

“陈知,这问题完全见仁见智,你的敌人看法统共不同,打个譬喻:陈知看陈之,当然是可爱的陈家偏怜女,在我对头眼中,可能是臭八婆一名。你活跃的所作所为,可能早已为人记录在案。”

“一百万人游行,怎么记录?”陈知不服气。

之之拉下脸,“说你没有科学头脑,果然。”

这些时候她找来一本书。

翻到她要的项目,念出来:“……通过人口资料的电脑,去作相貌近似的比较——拍下群众的照片之后,叫电脑辨认,电脑把脸型的物徵,分两百多种,电脑搜索对象,是全市十八岁到五十岁居民,超过两百万人。”

陈知静静问:“那是什么书。”他强行看了一下封面。

是本科幻小说。

他并没有笑,这种事并非没有可能。

他轻轻说:“我退会并非因为害怕。”

“我知道。”之之了解她兄弟。

“很多人以为我怕。”

之之莞尔,“是张翔与吕良这两位先生吧。”

就像小孩撩小孩打架,人家斯文,不肯出手,顽童便用激将法:你怕,你没种,怕得要死是不是?总而言之,要逼人动武。

之之冷笑,“怕又怎么样,我总有怕的自由吧,连怕都不给怕,我还住在本市干吗?”

陈知说:“我看到联会内部逐渐复杂,是以决定退出。”

之之忠告:“君子绝交,不出恶言。”

“下星期我们举行最后一次会议。”陈知无限呼嘘。

之之怔怔问:“那之后你怎么办?”

他会不会失落,会不会寂寞,联会活动,曾是他信仰,他生活全部。

“我会好好检讨我们行动的功过。”

“然后呢。”

“然后乖乖教书。”陈知语气十分廉卑。

之之长长吁出一口气,背上不晓有什么东西轰地一声落在地上,这些日子来的重压终于卸下,她心头忽尔十分轻松。

好比那种超级大胖子突然减掉五十公斤脂肪的轻快。

陈知躺在床上,眼睛看着天花板。

他说:“我对我的行动无悔。”

之之仍问:“送你一套新西装好不好?”

陈知转过头来对牢妹妹笑,“香港是奇迹,你更是奇迹。”

之之悻悻道:“谢谢你。”

到了晚宴那一天,陈知穿上浅灰色麻质新西装,理过发,看上去是个文质彬彬好青年。

他胖了一点,精神比六七月分好得多,之之很满意哥哥外型。

陈氏一家包括季力与吴彤一早就到了,坐在贵宾厅专心恭候,本来这顿由张家请,季庄坚持要替张氏夫妇洗尘,反客为主。

陈家上下不约而同穿着浅色服装,大热天时,看上去耳目清凉,说到穿这一门学问,港人在世界上恐怕挤得过头三名。

陈家今天穿得斯文、含蓄、名贵,表示尊重客人。

张学人陪同父母进场的时候,众人热烈欢迎。

张健夫妇虽是老华侨,却并不土,很晓得好歹。

一眼看过去、张夫人便知是好人家,于是先放下一颗心,即时又讶异: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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