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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冷血热-第1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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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让睡觉,就想家、想事。用老爷爷的话讲,是翻来覆去把下辈子的事都想了个遍。

打记事起,从我爹和爷爷辈人口中听到的那些话,后来常会让我想到革命现代京剧《红灯记》中的“痛说革命家史”,只是毫无“革命”可言,而是“正经”、“本分”、“老实”这样的主题词。“有毒的不吃,犯法的不做”,“咱老张家是正经人家”,那论据是从山东到东北,从没有人犯过什么事。如果爷爷辈中有人活到今天,还会说从你太爷爷到俺的重孙子,六代人中没有叫公安局、派出所找去的。他们评价一个人,也往往是“人家是正经人家”,“这人不是正经人”。正经的标准,不仅是勤劳,还得有规矩。笑不露齿,是专对女人的。坐在炕上要“盘腿四坐”,坐在哪儿也不能跷二郎腿,不能挓挲腿,男人如此,女人加个“更”字。吃饭不能说话,吃菜要夹自己这边的,不能可盘子扒拉,男人要狼吞虎咽,女人要细嚼慢咽。大人说话,小孩不要插言。来客人了,是长辈要向之鞠躬(叫“施个礼”),再根据大人的介绍称呼一声。这种教育贯穿于日常生活的所有言行,是“正经人家”“正经人”的重要内容。我的三个奶奶、我妈和十几个婶婶、姑父,太爷爷和爷爷们的选择标准,某种意义上不是看其人,而是看其家,是不是“正经人家”。而“正经人家”就是懂规矩,没有非分之想,凭力气干活过日子的人家。实际上,在老爷爷被绑票时,那个有着方圆几十里少见的大粪堆、大柴火垛的家,已经眼看着就要发家了。

所以,我的祖辈都认定是胡子毁了我们的家,毁了我们家的发家梦。

在挨了第一烟袋锅子后,老爷爷就瞄准了门口靠墙倚着的一副犁杖。头天晚上想了不少法子,一串四个人也没坐到那儿,第二天晚上机会来了。约莫半夜时分,窗台上的野猪油灯不时发出嗞啦声,老爷爷把反绑着双手的比筷子粗点的几圈绳子,不动声色地在那铧子上磨断了,几截断绳和两个绳头紧紧攥在手里,就说:“俺要‘拉’(大便)。”

“秧子”要撒尿,胡子嫌麻烦,有时就让你往裤裆里撒,这大便就不能不理了。

一串四个人,连拖带拽地出了院子。那个矮壮的胡子拎支土造手枪,骂骂咧咧地上来要给老爷爷解裤带,老爷爷一撒手就跑了。胡子喊着“滑(跑)了”,“滑了”,那支破手枪没拎起来就响了,正打在自己的脚面上。

老爷爷说,枪一响,俺寻思完了,可还知道“完了”,不就是还没完吗?俺就“挣命地抓山挠岗”(挣命即拼命,抓山即爬山,挠岗即奔山梁)了。不能顺沟里堡子跑,胡子大队在那儿。对面山就是咱家的方向,钻山里枪打不着,也不好抓俺。临离家时,你老奶奶给换双新鞋,不知什么时候跑丢一只,石子、树茬子扎得血渍糊拉的,也不觉疼。鸡没叫头遍就跑回去了。若是再有40里还能跑,可一看到家就熊了,跑不动了。

跑出十多里了,还听到后面有追喊声。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错觉。明晃晃的月亮地里,路边突然蹿出一只大黄狗。老爷爷说,俺吓得头发梢子都竖起来了,那若是把俺扑倒了,或是叫起来,不就完了吗?那狗没扑,也没叫,还冲俺摆摆尾巴。老天爷保佑呀!见到个山神庙,俺趴那儿就磕头呀。又见个土地庙,咣咣咣又是三个响头,再跑,恨不能把脚后跟都跑到前边去。

太爷爷两夜没合眼,也不巡视、搓麻绳了,就坐在窗外台阶上吧嗒吧嗒抽烟。可能是心灵感应,听到沟口传来的渐近的脚步声,起身道“老邦子”(老疙瘩、小儿子)回来了,大步迎了上去。

太爷爷当机立断,像个将军发布命令:房子、土地、蚕场和正待收获的庄稼、柞蚕都不要了,只带点能够随身带的东西,每人再揣上两个大饼子,马上走人。

走了几天,来到了我们这一代的出生地——安奉铁路的中点站、本溪县草河口镇。

本溪县城小市镇有个闵家街,我的岳父家就住在那里。他说是他太爷爷那辈的三个人,从山东济南府一个叫“小云南”的地方挑担过来的,还背着两个骨灰匣子,把爹妈爷奶的骨灰也带来了,慢慢地就有了一条闵家街。

2001年八十五岁去世的我的老丈人,一辈子庄稼人,说他这辈子就是书没念够。当时小市是个百来户人家的堡子,有所小学校,他考试没有第二的时候,从来都是第一。念到第四年时,“九一八”事变了,世道乱了,学校黄了,就回家种地了。

那天唠到这里时,一位人称“二黄毛”的岳父儿时的玩伴来了,插话道:长义(岳父的名字)呀,若不是赶上“满洲国”,你可不是现在的你了。

岳父的父亲,即我的岳祖父,民间叫爷丈人,人称“闵大扁担”。春天种完地了,上山挖药材,夏天到太子河上放排。待到秋天庄稼上场了,挑着一副装满瓦盆的挑筐,喊着“瓦盆换猪毛换皮子啦”走了。本溪、桓仁、通化、柳河、清原、抚顺等地一路吆喝,扁担每天颤悠百八十里。瓦罐换光了,用钱收购。那兽是几月份打的,住在阳坡,还是阴坡,从毛皮上一眼就能看出来。主要还是换(收)猪毛。上冻了,庄稼院陆续杀年猪,猪毛多。晚上在小店或人家住下,用热水把猪毛洗了,把根部带出的那点白肉和毛上的虮子撸掉,猪毛、猪鬃分开,根对根,梢对梢,擀面杖粗细一把把捆好,放到炕席下烘干。第二天早晨起来,再10把一捆捆成大捆。觉得分量差不多了,抄近道吆喝到奉天城卖了,再到周边各县吆喝转悠。通常是正月快了时卖出最后一批货,在奉天城顺便买些小百货,到家差不多都卖完了。

一个秋天尾巴,加上多半个冬天,能挣300多元,顶个好长工扛一年大活。

“九一八”事变后,农民兼自由职业者“闵大扁担”歇业了。那世道谁还敢挣这钱呀?不要命了?

不是岳祖父不爱土地,而是土地不钟情于他。一家20多口,只有十几亩地,光凭土里刨食养得活吗?待到归屯后,山边沟里的地不让种了,就剩几亩地了。

岳父给小市日本守备队大院打过井,给“矿山鬼”这山那沟地刨坑挖沟。岳父实在,不会藏奸耍滑,那话说得跟我爹一样:“干活挣钱,就得对得起那钱。”一次累了站那歇会儿,让个“矿山鬼”看见了,上来就是一耳光子。岳父火了,铁锹就举起来了。1。80米以上的个头,年轻力壮,那一锹抡下去,两条命也没了。一个年纪大的“矿山鬼”把岳父拦腰抱住,大声呵斥那个“矿山鬼”,说你看他身上这些汗水,还有那把锹。同时发的铁锹,岳父那把磨损得最厉害。那个“矿山鬼”伸出大拇指,说你的大大的好,当天还给岳父加钱了。

挣到钱吃饱饭,没活干就没指望了。岳父一咬牙,奔北满富锦县卧虎力小河沿一个叔伯姐姐家了。

都说北大荒到哪儿都能刨出几垧地,叔伯姐姐说这年头谁还有这心思呀,“扛年头”(当长工、扛大活)挣俩现钱吧。

岳父说,正是铲头遍地的时候,日头还没露脸就下地了。咱这地方那地一疙瘩一块,一块地转个“迷溜”(圈子)就铲完了。那地场那垄长呀,短的也有2里。几十号人排开,打头的站当间,大人“拿”(铲)4条垄,“半拉子”拿两条。干这活俺服过谁呀?可头几天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也只能抢到前20来名。那打头的铲到地头,坐那儿一袋烟抽完了,有的才铲了一半。日头一竿子多高时,胶皮轱辘大马车送饭来了。白花花、暄腾腾的大馒头,用茓子茓了好几圈,像座银山。菜是豆腐炖海带,每人都能捞着几块肉,还有咸鸭蛋,管够。送晌午饭时,管账的也来了,拿着钱匣子。干活的都是“跑腿子”,初来乍到没干过的,那是越慢越累,常有人受不了,不干了,就给发半天工钱。一天一结账,晚饭后发钱。新来的几个人,俺挣得最多,1元2角。那时在小市堡子,一天有1元钱,那日子就美上天了。

干了几天后,就在东家和打头的都觉得岳父是个打头的料,岳父到处托人捎信让一家人都过来时,形势变了。用岳父的话讲,是“起便衣队了”。

岳父和当地人管包括抗联在内的各种抗日武装叫“便衣队”,说有的便衣队不祸害老百姓,有的就像胡子,就是胡子。今天便衣队走了,明天鬼子、伪军、警察来了,后来还有被当地人称做“蒙古马队”的兴安军。岳父说警察队进屋就让烙饼炖小鸡,“蒙古马队”最能糟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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