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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他恨我入骨髓，恨让他变得处心积虑，他想让我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他变得如此可怕，而我依旧为他心痛悲伤。
快斗懊恼不已，虽知是他的设计，却无心责怪他。
相似的经历有过两回，前两次都保住了孩子，那麽这回呢？较之前身体更加虚弱，痛楚更加强烈，大人和孩子都经受不住了吧？
结果对新一来说是不遂愿的，因为肚中的孩子似乎很顽强，几度危难，微弱的生命力灼烧不熄。
快斗跟在宫野身後，千恩万谢，笑意不止。
宫野不耐烦地转身，脸色微微黯沈：“你们适可而止吧。”
“……”快斗明白她的意思，可他又何尝想这麽闹呢。他们之间，到底哪里出错了？快斗煞费苦心，百思不得其解。
“这样的事情还有下回，我可不能保证我能救回他们两个，别总是想著让我来为你们收拾烂摊子。”这已是宫野的底线，为了他们好，她只能纵容至此。
“我会尽量看住他的，我……不会让他有事的。”快斗坚定谨慎地保证。
“看来我有必要找他谈话。”走出一步，宫野又回头，说了这麽一句。
几天後，新一出院，在家里躺了一天，快斗陪在一边，想了很多事，深思熟虑後做出一个极不愿意而又百般无奈的决定。等他醒後，快斗坐到床边，想跟他好好谈话。
新一低估了孩子的生存力，以为它很脆弱，轻易就会流逝，难道它很渴望来到这个世界，即便孕育它的人千方百计地想除去它？
想到这里，心里泛起不易感知的绞痛，未来得及感受，霎时一掠而过。
知道身边人正目不转睛地盯著自己，新一直起上身，把头转到另一边，当他不存在。
“新一，我有话要跟你说。”快斗直直望著他微微绷紧的侧脸，好像要一下子看个够似的。
“……”
“你好好听著。”
“……”
“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会很乐意听到。”
“……”
“我决定了──”视线未从他脸上移开，仔细捕捉每一个哪怕再细微的表情，“等你生下孩子，我就放你走，你要自由，我给你。”
每说一个字，心口多一道伤痕，血多淌一滴，直到伤痕累累，血流不止。那里只有他能划上伤痕，经意或不经意。
“你说的是真话吗？”新一终於转过头来，拿正眼看他。
他总算认真地看自己，他的眼里有了生气，他是活著的，应该感到高兴的，寂寥的心却越发痛得抽搐，他的这些不是为了他，只是为了他口中的“自由”。
“嗯。我不喜欢撒谎，编谎言这种事情多麽麻烦啊。”快斗略微别开视线，不想看到他因为可以离开这里而满目莹亮，又想多看他一阵，恐怕以後没机会了。
事已至此，快斗唯有忍痛。放了他，就不会再有伤害他的机会。这是快斗的决择。
第六章
新一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不再赌气地做些伤害自己和孩子的事，只是对於快斗爱理不理的态度并无改善，偶尔主动说上几句话或者提一些小要求，都能让快斗高兴半晌，连忙吩咐人去置办。
快斗无法理解新一对自由的执著，就如新一无法理解快斗对他的执著。他刻意遗忘与新一的约定，珍视现在的每一刻，既然那一天终会有到来的一刻，那此时唯有握住这些并不充裕的时间。
细数手中越来越少的沙粒，快斗感慨万千，惆怅不已。能把沙粒牢牢握在掌心的感觉真好，即便它於悄无声息中慢慢消逝，不敢想象待它完全飘散之际，自己如何去习惯那种无所适从，恐怕他一走，自己的心也要跟著走了。
时光倒流，若快斗一开始就这般待他，兴许新一会接受他的感情。只是时间只会往前走，曾经的伤害不是那麽轻易能忘怀的，这段背负著沈痛过去的感情，不再单纯如白纸，新一无法从容接受，只怕它会将自己浸没得喘不出气。
新一托浅草买来工藤优作的全套书籍，坐在床上，细细阅读。他不明白浅草阿姨为何偷偷把书塞给他，并告诫他不要让快斗看见这些书，当初新出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
外边隐隐约约的蝉鸣声不胜鬼目村的那般清晰悠长，却恰到好处地营造了幽静的氛围。
寿井管家带著一个人进来，那人长著精致的五官和茶色头发，睿智的瞳眸不著痕迹地捕捉著他的心思。新一一眼认出这个救过他三次的人。听快斗说，她是他的死党，今年夏天刚从国外回来，现於神隐综合医院就职，同时兼任快斗的家庭医生。
寿井管家轻轻颔首，退出房间。宫野用别有深意的眼光看了他一阵，走到床边，长睫半垂，动听的声调似天生带著一分凛凛的气息：“你真是差劲。”
闻言新一略微一愣，仰首盯了一会儿宫野，随後居然低低笑起来。
平静地观望他苦涩颓然的笑意，宫野一时语塞。
“我的确很差劲。虎毒不食子，我却用尽手段去扼杀它，连我自己都惊讶我身上居然流著狠毒之血。”新一越是说出这种自甘堕落的话，宫野就越能感知到他的无奈、绝望和不得不亲手结束孩子生命的痛苦。
“但是，你又明白什麽？没有经历过我的那些事，你怎麽能真正了解我的心情？”新一说得极轻，更像是自言自语，控诉上天对他的不公。
宫野抿唇绽出一抹浅笑，从容地看著他：“确实我无法感同身受，我是作为一个旁观者站在这里的，我至少比你清醒。”
“我是当局者，但我并不迷惑，当初，流掉孩子的决定不管对我还是孩子，都是最好的。”新一无意义地一张张快速翻动著书页。
宫野笑而不答，慢慢走至窗前的阴影处，一片阳光拉著长长的细缕从她身侧擦过，投到床尾处。宫野望著玻璃之外的广阔空间，神秘莫测的：“我在想，相似的境况下，当初你会是怎样的心情。”
“……”新一没想到她会毫无征兆地说这些，当初母亲身怀他的同时诅咒他，如果那时他有思想，他会作何感想？一直都没有进一步往下想，是没必要做这样的假设还是不敢揣测，只有新一自己清楚。
宫野微微侧头，瞥了一眼，注意到他的手停在书的某页，表情也不似方才那样放松，在他没看见的角度轻轻一笑：“工藤，出生在这个世上，你後悔了吗？是不是觉得当初死在你母亲腹中就好了？对於那样对待你又孕育你的母亲，你会怨恨吗？”
“……”新一垂首，眼中渐渐泛出苦涩和惶恐。
“当然，你有权利保持沈默，我并不是那麽想知道答案的。”宫野回身，背脊轻轻抵住玻璃，双手交叉，视线掠过他，若有所思地盯著前方，双唇开合，“事实上你是一个很顽强的人，不管前方是什麽，拼尽全力也要活下去，母亲的诅咒也好，世人的唾弃也好，快斗的伤害也好，都阻挡不得……”
新一沈默不语，短短的时间，各种思绪纷至沓来。眼神於闪烁间渐渐透出动摇、害怕、懊悔，甚至是自责。
“我……也不想的，可是……”岂能一语道尽其中的纠葛。世间并非单纯，一个人平白无故地背负罪恶或被怨恨，也不是匪夷所思的事。深知自己残破的人生，不想让孩子跟自己一样，所以也许毁灭对他会是一种好结果，起初一直都是这麽认为的。
“为了你和孩子好，所以你要杀了孩子，你的理由真的这麽单纯吗？”宫野微微眯起眼睛，视线再度转到他身上，“你敢说其中没有对快斗的报复成分？”
外头炎热的夏风灌入房间，手中的书一页紧接一页掠过，直到整本合上。新一倏地抬头，盯住宫野无声质问的眼睛，一秒锺的错愕後，渐渐笑开：“你说得没错，我狠他，是他让我变成这副德行的。”很明显他是指身为男性却被迫受孕这件事。
没给宫野说话的机会，新一接著道：“我好不容易逃出去了，他却怎麽都不肯放过我，他说过如果我逃出去，他就我的秘密和我们的事说出去，明明是他告诉那些村民的，却假惺惺来救我，我怎麽能不恨他呢？我很想知道，如果当时孩子死在了那些村民的手下，那麽快斗就是间接杀了自己的孩子，不知他会露出怎样有趣的表情？”
对他们的事只是一知半解的宫野听了这番话，大概了解新一拿孩子来报复快斗的原因，不过，她实在无法认同新一的做法，而且觉得此事有说不通的地方：“你确定是快斗泄露秘密的？”
“除了他，还有谁？”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