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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争之世-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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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碧夫人交游广阔,常来漆城小住,此地别院常年供养着一批乐师舞伎,所以堂上歌舞纷芸,十分热闹。

展大夫举盏向两人敬了杯酒,放下酒盏向孔丘问道:“仲尼,你当初负气而去,为兄闻听,扼腕叹息良久。如今你既然回来了,可有什么打算么?”

孔丘犹豫了一下,才慢慢放下酒盏,淡淡笑道:“丘准备回到家乡,设坛讲学,展兄以为如何?”

展大夫捻须笑道:“仲尼博学好礼,世所敬仰,如今正当壮年,应该出来做事才对啊。”

孔丘喟然叹道:“孔丘欲在鲁从仕,怕是前程艰难吧?”

展获目注孔丘片刻,哑然失笑:“仲尼还记着当面责斥季孙大人逾礼的事吗?仲尼,季孙大人执掌国政,求才若渴,些许小事怎么会放在他的心上?你是鲁国闻人,通达古今,学识渊博,名声闻于诸侯,季孙大人有志强大鲁国,怎会舍仲尼这等贤才而不用呢?如果你愿意从仕,愚兄可以为你引荐。”

孔丘意动,略一思忖,举杯笑道:“展兄盛情,丘不胜感激之至。离开故乡这么久了,我是一定要回去看看的,待孔丘回家小住几日,再往曲阜拜访展兄如何?”

他这么说,就是变相的答应了,展获心中喜悦,与他又对饮一杯。孔丘放下杯子,欣欣然向庆忌问道:“公子可去曲阜么?”

庆忌笑了笑,眼角也不扫展获一眼,昂然答道:“庆忌本意欲往曲阜疗伤,如今伤势渐愈,可是归心似箭了,这曲阜不去也罢。蒙展大夫盛情,庆忌便在此小住几日,一俟行动自如,立即返回艾城,招兵买马,再次伐吴,弑父之仇一日不报,庆忌岂不愧为人子吗!”

孔丘一听耸然动容,立即击掌叫好。

孝道,正是他倡礼的一个重要部分,庆忌这一答正是投其所好,怎不心痒难搔?曾有他的弟子向他问起如果和别人有杀父之仇怎么办?当时孔老夫子之乎者也地回答过一番,后来记在了《论语》里。

他那段话换成如今的白话文,大意就是:如果有杀父之仇未报,不能穿好的,不能吃好的,不能去做官,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杀掉仇人为父报仇,如果不小心在路边遇上了,手里又没有武器,抄起块板砖也得削他。

所以他对庆忌这种至孝的表态自然大加褒扬,立即赞道:“公子此言甚是!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漫说公子光弑君夺位,大逆不道,便是他本为一国之君,为人子者,有此血海深仇,也当为父绝君,而切切不可为君弃父。”

庆忌听的一呆:“儒家不是讲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么,怎么孔丘却说出宁为父绝君,不为君绝父的话来,难道那都是后世儒家的不肖子孙们捧皇帝老儿臭脚发明出来的说辞,根本与孔丘无关?”

展获在一旁捻须微笑,听了庆忌的话脸上却看不出什么声色,就在这时,一阵风来,送进一片奇臭,两旁乐师舞伎纷纷捂鼻蹙眉,展获大怒,喝道:“岂有此理,这是什么味道?”

成府管事慌慌张张跑出去探问究竟,片刻功夫跑回来道:“展大人,小人出去问过了,隔壁白府家人沤肥种地,气味传了过来。”

展获款待客人,席上却传来一阵五谷臭味,顿时让他颜面扫地,把展大夫气得脸色铁青,他知道隔壁的所谓白府是鲁国大商贾白子陵的别居,他堂堂一个鲁国大夫自然不把白子陵放在眼里。

只是现在白子陵不在,白府里不过是一些下人,他不便自降身份亲自出面,便愤然喝道:“你去告诉他们,就说府中正在宴客,再有异味扰我兴致,必不轻饶。”

那管事跑出去隔着院墙一说,对面吼声如雷,展获等人坐在厅中也听得清清楚楚,一个男子声音阴阳怪气地道:“你宴你的客,我沤我的肥,你家要怪罪,便去怪那风不知趣,与我等何干?”

说罢墙后传来一片大笑,展获闻言双眉陡立,“啪”地一下拍案而起。庆忌劝道:“大夫勿恼,使家人过白府言明大夫身份,顽劣小子当知畏惧。”

展获吞了口恶气,沉着脸唤过成府管事,让他过府交涉,那管事也没想到白府的下人变得如此大胆,领了吩咐便急急往白府去了。只过片刻,隔墙便传来一阵惨呼声,展获与庆忌、孔丘相顾愕然,随即便见成府管事和几个家丁互相搀扶着,鼻青脸肿地赶了回来。

成府管事跪伏于地,哭诉被白府粗野下人打了,气请展大夫出面。展大夫气得浑身发抖,孔丘一双大眼也瞪了起来,两位道德标兵摩拳擦掌,就要亲自出头去讨个公道。

庆忌见此情景不由心中一动,方才展大夫说那白家只是鲁国商贾,明知隔壁是一位地位显赫的大夫宴客,一个商贾的家人怎敢如此放肆?散播臭味倒也罢了,还把上门理论的人打成这般模样,分明是有意挑衅,他们意欲何为?

庆忌心中打了个转儿,便沉住了气,稳稳地坐在那里道:“展大夫、孔先生,稍安勿躁。梁虎子,近前来!”

左兵卫梁虎子唱诺一声,自堂下大步而入,抱拳行以军礼。庆忌目注梁虎子,淡淡地道:“你去,勿使俗人扰了大家兴致。”

梁虎子是原吴国的军将,一直追随庆忌,对他的心意最是了解。他抱拳行礼时目视庆忌,庆忌的眼神微微向他一凝,然后刷地一下垂下来盯向酒杯。梁虎子心中了然,把浓眉一挑,俯首称诺,一步步倒退下堂,点齐二十名虎狼之兵,风一般出了大门。

展获这时才反应过来,不安地道:“公子远来是客,招待不周,已是展某的罪过,再劳动你的兵将,展某岂不惭愧?”

庆忌欠了欠身,笑吟吟地道:“大夫盛情款待,庆忌愧无以报。些许小事,庆忌代劳手足,便当是酬谢大夫隆情厚意吧。来来来,不要让小人扰了酒兴,展大夫请、孔先生请。”

展获、孔丘举起杯应酬,双耳却竖了起来,倾听隔壁动静。

梁虎子领了二十名兵丁,来到白府门前,把大门擂得山响,高声喝道:“开门,开门!”

里边有人阴恻恻地道:“成府的狗又来狂吠么?要进门来,旁边有门,莫要擂坏了我家大门,你可赔偿不起。”

梁虎子往旁边一看,却是门上开的一个狗洞,不由勃然大怒。他左右看看,瞧见旁边门斗下卧着一具压场用的石磙,便走过去,握住石磙两边的凹洞,吸一口长气,大喝一声,把石磙举了起来。

这石磙重量不下三百斤,寻常力士还真举不起来,梁虎子素有蛮力,一身力气只比庆忌略逊,这一声大喝竟把石磙举过了头顶,身边的士兵立时喝一声彩。梁虎子满脸横肉都抖了起来,举着石磙一步步跨上台阶,到了门前狠狠向前一砸,山崩地裂般一声巨响,那极结实的大门便裂了缝隙,挡门的横杠绷起,刺猥般支出许多尖刺。

梁虎子再一声大吼,石磙向前狠狠又一砸,轰隆一声巨响,大门便被砸开了,半扇大门连门轴都撞断了,歪歪斜斜地矗在地上。

梁虎子扔掉石磙,抬腿一踢,那半扇大门轰然倒地,扑起一天灰尘,待那灰尘慢慢消散,梁虎子已领着二十名兵丁闯进院中,手持长矛,怒目而视,厉声大喝道:“谁是白府管事?”

眼见他们如此威势,扮作家人故意骚扰的几个贼人心下微生怯意,其中一个大汉踏前一步,色厉内茬地喝道:“你这人好不知礼,怎么砸烂我家大门?”

梁虎子呸地一声,一把扯住他衣襟,豹眼环睁地喝道:“我家主人好端端在堂上饮酒,偏生你们这些小人弄起漫天的臭味。成府管事与你理论,又被你等无端殴打。礼?啊呸!礼也是你这等下人讲得么?”

“你是什么人?”盗首李玄出现在堂口,冷冷打量着这个武士打扮、身材魁梧的大汉。

梁虎子乜了他一眼,见他站姿神态,晓得这人才是正主,把手一推,那个与他理论的盗贼蹬蹬蹬退了几步,幸被同伙一把搀住才没坐到地上。

梁虎子挺起胸膛道:“我乃吴人梁虎子,我家主人蒙鲁国展大夫相邀,在成府中饮酒,白府家人何故再三骚扰,寻衅滋事?”

李玄存心生事,闻言冷笑道:“这可怪了,我在自家院中站着,怎么倒落了个向你寻衅滋事的罪名?你们吴人都是这般嚣张蛮横的么?呸,你家主人算是什么货色?”

梁虎子大怒:“我家主人身份贵重,岂是你这等小人可以耳闻的,说话给我小心些,否则莫怪本人无礼。”

李玄大笑:“尔等蛮夷,知道什么叫礼?藏头露尾,不敢见人的东西罢了!”

庆忌在堂上听的清楚,双眉不由一轩,随即便听隔壁院中叮当作响,传来兵器撞击之声,两边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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