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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后来也知道住在别人家,所以格外的勤快了很多。帮着雪莲家洗衣服,别的家看见了,她又害怕遭人白眼,觉得脸红,连忙又帮那一家洗。俗话说的好,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她就这样总是轮流着帮人家干活。
在吕三嫂家吃饭,她和孩子是用一个碗的,一双筷子的,然而她也顾不上计较什么了。这只碗是特意给她留出来的,平时刷洗后,也不把她的碗放在一起,而是另外放一个地方,吃饭的时候,让她记着。
“给你吃?还不够给那不受用的吃!”吕三嫂的声音很大,震得满院子都能听到。好象是在吓唬孩子,但是大家还是听出来的,那是在给她颜色看。她默默地走开了,中午吃饭的时候,也没有见到她。大家又都慌了,害怕她一时间想不开,寻了短见。都分开去找,果真在河边找到了她。她站在河沿上,眼前是青色的水,一眼看不到底,细小的波浪晃动着,让人觉得眼晕。大家一看,都傻了眼,有人想起来,赶紧让孩子喊她“娘”,她才慢慢地回过神来,痛哭一回:
“做女人咋就这么难啊!老天啊,让我死了吧!”
吕树人听着,也哭了,大家都哭了。
回去后,吕三叔好把吕三嫂一通骂。同样,吕三叔的声音也把全院子震得“咚咚”响:“你还敢取笑别人,你也不睁开眼看看你是个啥东西!她再咋说,也是我的妹子,你也不能这样对待她!有难处,要想办法解决才是,光这样散脾气,有个屁用!”吕三嫂只是小声地说着,不敢反对。事情才算解决了。
后来,吕树人也渐渐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就开始帮她找人家。她也没有反对。终于找到一家,男的四十岁了,人也老实,身体又好,能干活。吕树人给她说了,她只是一股劲地哭,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吕树人明白了,她是不愿意,又接着找。外村的听说了,也来过几户人家,然而她始终没有答应。她依旧在雪莲家,帮着做活。雪莲闲的时候,就跟那孩子上课,教他读书。她看着孩子,就好象看到了希望。
原来,她是担心她过去了,不了解那男人的脾气,让孩子受委屈。时间长了,她也不想嫁了。吕树人兄弟几个商量了一下,就把后院闲着的一个堆放柴火的屋子给收拾去来,让他们娘俩住。
雪莲也帮着他们想主意,她几次跟大队说,张报国同意这事情慢慢来,等再次分地的时候,留出些地来,给他们娘俩住,毕竟,那女的曾经是村里的人,如今回来了,应该帮的。后来,又给他们两个在村里落了户,这才安定下来。
谁也不说上一句话,围坐在吕树人的旁边,吕凤仙低低地抽泣着,她怎么也忘记不了吕树人这个哥哥当初在她落难的时候,最殷勤地帮助她,她愣愣地看着昏迷中的哥哥,不觉用手把被子的一角给掩盖了一下。大家就这么挤在一起,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穷苦的生命从这个世界消失,谁也束手无策……第十三章 伤逝(2)
谈论着,谈论着,大家自然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最近村里发生的事情上。
“听说了吗?王字正家的那口子最近住院了。”
“听说了,说是得的高血压。”
“唉,这年头,啥病这人都得,以前的人们吃糠咽菜的,也没有得过这奇怪的病……”
“就是,也不知道咋地,这人现在得的这病真叫人琢磨不透,以前从来也没有这种病出现过……”
王字正的老婆叫王菊花,是外村嫁过来的,已经将近六十岁的人了。前些日子,总是闹头疼,也没有当回事情。结果,有一天早晨,她匆忙地吃了一口饭,就上地了。中午的时候,硬是支撑着,也没有回来吃饭。太阳将近落山的时候,她走下山来,看到路边有几根可以烧火的柴火,就俯下身子,准备捡起来。这时候,突然晕倒了,右半个身子不能动弹了,嘴也不能说话了。幸好村里有个人从这里经过,才赶紧喊了别人,送到医院里,算是抢救过来了。如果晕倒在地里,算是完了,因为稍后又下起了鹅蛋大的冰雹,这样会直接要了她的命!
“她也算是命大着呢,要不然,哼!早就成了地下鬼了!”
“也是。要是在地里晕倒了,谷子已经很高了,倒到里面,别人也看不见,她又不会说话了,而稍后就下起了冰雹,那她…还往哪里活命去?”
本来是入了乡医院的,因为那里相对来说花钱少。然而得了这样的大病,是不能耽搁的。况且,在乡医院里,也难以治疗出个效果来,无奈,医生建议他转院。迫不得已,才到了县医院。但是家里是没有钱的。先是两个亲兄弟给垫上一些钱,至多也就是个三百、二百的,杯水车薪,根本还不上欠医院的钱。然而她的脑袋里已经出了血,身体的右半部分已经瘫痪了,嘴也有些歪,说话也不能说好,需要进一步治疗,只好呆在县医院。
“这不是要人命吗?”王字正的脸象霜打了的茄子一样难看,“这一天下来要好几百呢!”然而又不能赊帐。王字正猛吸了两口烟,一下抱起他老婆王菊花来,就要往外走。
“哪里去?”
“回家!”
“回家?她不要命了是吧?”
“可是,可是俺没有钱了。”说着,王字正的泪水就流出来了。
医生愣了一下,也感到很无奈,只好安慰他说:“这钱是活的,可以随处倒借一下。病就不一样了,你得了病,就需要治疗,治疗不好,一辈子留下后遗症,你可去吧。”
“医生,俺也知道,可是…呜呜……。”王字正已经失声痛哭起来。
“她身体不是很好吗?”这时候,有人插话了。
“好?好啥啊?都快六十的人了,身体能好到哪里去?”
王字正发愁那几千块钱的医疗费,真想从医院的大楼上跳下去一了百了。
医院里,王菊花还在念叨着家里地里的草没有锄干净,玉米不知道被冰雹给打烂了没有,谷子结穗了没有。
“你想个屁!都不能动弹了,还想去地,你也算是苦命人啊!”于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就要往家里拉人。被医生给拦住了。住宿费给免除了些,但是无疑是杯水车薪啊。只好让小舅子到村里借。
晚上的时候,王字正突然显得很轻松,对儿子小军说:“俺去散散步,你看着你娘吧。”小军看着这个架势,也不知道父亲心里真的就象他脸上的笑容那样快乐。他应该是不快乐的!小军害怕父亲做出什么傻事来,害怕着医药费压得父亲喘息不过来,害怕他一时间想不通,走了绝路!然而根据平时的感觉来看,父亲也还不是那种心量特别小的人,也就稍微的放心了些。
菊花依然躺在床上睡着了,昏暗的灯光照耀在她那苍白的脸上,凌乱的头发遮着她那痛苦的表情。衣服很脏了,却没有一件可以替换的衣服。指甲里依然存留着前几天上地时沾的黑土。那手背上,胳膊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针眼。桌子上还放着白天她非要吃的剩馒头,她知道家里的情况,也极力地想减少些开支,就假装说她喜欢吃馒头。但是,一顿好饭相对这昂贵的医药费来说,又能算上几个钱呢?然而她身体正虚弱着,需要好好的补养一下。于是,王字正给她买了便宜点的黑糖。
小军透过窗户,看到了外面为数不多的几盏霓虹灯,城街在霓虹灯的照耀下,显得迷离起来。小军正想得出神,冷不防看到了医院大门口的水泥台阶上,坐着一个孤零零的背影,犹如出自雕塑家之手的沉思者雕像。小军仔细一看,是父亲!他没有去转,只是太累了,想坐下来,静一静。他盯着过往的穿梭在狭窄的马路上的车辆,夜的凉风正轻轻地刮过。小军知道,他愁的是钱啊!这年头,生病就害怕沾医院的边。医生一股劲地催促着让交钱,然后才给你输液。也不知道输了些什么,问多了,医生倒显得不耐烦了,想发脾气,说:
“你问这么多干吗?你能把她治疗好吗?你又不懂,说了也白说!让你好了就行了,总是问来问去的,干涉我们的工作!”
说实话,在医院里,是医生的地盘,就害怕得罪他们。一句话,你不谨慎说出口,得罪了医生,那可要遭殃了:药给你开多了,让你多花钱;输液也不让你看到底里面搀和了些啥药,名贵的药给搀和进去了没有;即使让你输上一阵子葡萄糖,你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让你不停地去复查,或者随意地抽一针血,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情,事后,就让你去交钱。于是,大家见了医生,都是争着